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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月二十九,夜。

    边境,战场。

    当吴叔律放下笔墨,将这封写给公主的信件夹在密信之中封好,递给在一旁待命看着才十三四岁的小兵。

    小兵双眸坚毅,是个不错的军人。他说,自己生在边境长在边境,自小就看着他国是怎么屡次侵犯南国。

    侵犯南国领土,强抢南国女子,甚至在南国边境杀了南国子民。

    然而这一切,都能当做翻书一样轻轻地揭过。

    他们是长在南国边境的人啊,自然就比南国国都南山城里的人低贱,比上他国之人更是低贱中的低贱。

    他们都说,南国富饶,没有战争,是世外桃源。但他们都错了,描述中的世外桃源,只有南山城、焕城与扬州城啊。那里的人命才是人命!那里才是传闻中的世外桃源啊!

    如今打战了,最最富饶的三城里的百姓们奋起,说不打!

    可在边境里的豫州城里的百姓们却将这战争视作了甘霖。

    几年前,他们甘愿奉献偷偷摸摸参军操练,如今终于上战场了,几月前还胜了一次。

    小兵双手接过这封密信。

    “吴副将,军中不太对。”小兵关心道。

    吴叔律看着这个小兵,眸子微微一阖,点了点头,道:“莫要多问,去吧。”

    小兵点点头,刚是要转身,吴叔律又将他拦下,道:“小五。”

    “吴副将?”小兵转头,问起。

    “小五,你送信回来后,先远远的看看军营,若没看到与我交好的几人,就不要回来了。寻个好去处,过自己的日子,毕竟你还小,犯不着。”

    小五听明白了,一双眸子顿时红了起来,他哽咽道:“副将,你一定要平安,你不是说有要回去娶的姑娘么,她在等着你。”

    吴叔律揉了揉他的头,笑着说:“好,我知晓了。你也要平安……去吧。”

    任谁也没有想到。

    这场南国与晋国之间的战争,两军对峙之时。最先开始打起来的,是南国军队,自己人打自己人。

    九月三十日,依然是晴,依然是夜。

    吴叔律着铁甲,腰间负剑,走进了公孙将军的营帐。

    这位四十岁刚到的将军似乎等吴叔律许久了。他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碗烈酒,看着徐徐而来的吴叔律,笑道:“副将是闻到老夫这儿的酒香了么?”

    吴叔律走近,道:“公孙将军,军中似乎不能饮酒吧。”

    公孙将军仰头饮下烈酒,用指抿去嘴角的酒渍,叹道:“这世间规则,哪有说什么便是什么的道理啊。”

    将军见吴叔律并没说什么,便继续抚着手背上的伤痕,一双带着醉意的眼睛落在上头,他缓缓抚摸,“你知道么吴副将,老夫很羡慕你。不是其他,而是你的年轻……你十九了对吧,再几个月应当双十了?真好,年轻真好。”

    吴叔律眉头稍稍皱起。

    这个将军这些年来,空坐将军头衔,有着一身为国效忠的信念与本领。儿时被父亲领着,坐在边境的残垣上,双腿摇晃着听父亲讲那些战场里的故事,眺目极远的地方是两军厮杀。他应当是为战而生的人啊,却生在了一个从不打战的国度里!

    “圣上他不是已经打算开始反击了么,公孙将军你又为何这般等不及呢?”

    “吴副将,你还看不明白么,这个国家那权利的中心,那些子民,朝中的官员,都早已腐烂了。他们就似被泡在琼浆玉露里面,被滋养的只会扬起那张令人发腻的笑容,笑得张扬,沉醉其中。即使圣上他从中清醒竭力想从这里脱离,可他身后是那硬生生将他拖拽住的他的子民啊。圣上太年轻了,醒来太晚了,已然半个身子都陷进去了,他没办法脱离再回身拯救那些纸醉金迷的子民了。”

    “或许……或许可以信一次圣上。”

    “信?”公孙将军又一次仰头急饮烈酒,随后他放下,俯身狂笑,最后上气不接下气的说着,“吴副将难道不知,圣上早已中毒,命不久矣了。”

    吴叔律知,上次议和回南山城时便发现了一丝圣上身上的异样。

    公孙将军将身子往后一靠,双手环胸看着吴叔律接着说:“对了,我倒是想起来,副将好像与安乐公主关系密切。难道叔律是打算,圣上死后,扶公主上位,让她做个女王,你则成她征战四方的将军?叔律啊,你是话本子看多了么!还能以为这世间真如书中说的这般简单?想要什么便有什么?不是的啊,这世间,没那么简单!你得为自己考虑啊!你应当趁与我对峙的机会逃到南山城,将公主救走、护住,与她躲到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过此一生才是你应当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