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他不想让人说他是没爹的孩子;不想让母亲被邻里说得抬不起头;他不想看到谢家的几个亲人来找他麻烦;他不想看到那总是穿戴华丽的女子来掐他的母亲;他不想…不想让自己的阿弟阿妹经历一遍他曾经历的那些!!

    只不过,这世间许多东西都是有代价的。

    就如,母亲被父亲赎身,不用再在勾栏里卖身。可她的代价则是无法被心爱之人的家中接纳,成为一个外室,被养在了外面,受人指点。

    就如,他想让母亲与阿弟阿妹摆脱这一切。代价便是,让他到南国议一个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和亲,然后被那南国君王下令关进狱中,最后,在晋国排兵布阵十五天的期限中,在第十五日,服毒自尽……

    他虽是外室之子,但当他选择接受做和亲使者,那他的母亲则可扶正。而他便可名正言顺地冠上谢家之子的身份,英勇去赴死。

    当他死后,后世定会纪念他谢云意,族谱上也会留下他的名儿。

    上面会说他谢云意是一个伟大的人,他履行两国盟约,前来提亲,却被南国君王收监,被关整整十五日不肯屈服,后在狱中被其害死。晋国怒,民愤起,士气来,斥三十万军队,血洗南国。没人在意他的尸骸最后被抛在哪儿。但所有人都会记得,南国的覆灭,从他死的那刻开始。所有晋国人都记得,曾有一位姓谢的名门后人,为晋国挣下了脸面。

    晋国百姓们会为他哭泣,朝中根本没见过的官员们会与父亲提起他,连父亲院中那些人都会争相为他扶棺为他烧纸,他的阿弟阿妹会受人怜爱更受父亲家族重视,而他的母亲则是一世无忧。

    谢云意抹了一把脸,苦笑说着:“死我一人,换来这么多,谢云意啊,你得笑着……”

    罢了,他仰头将这包粉末吞下,然后将这张纸嚼进腹中。

    -

    十月初三,夜。

    晋国长安城内的世家子弟谢云意卒于南国南山城的狱里,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似乎是毫无痛苦的死去。

    羽林卫吴都督深夜来此,探了鼻息后吩咐狱中众人莫要声张,随后便奔向宫里。

    可这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啊。不过是一会儿,晋国和亲使者死于狱中之事,即便是在深夜里也传遍了整个南山城。

    坐在院中点着一盏烛火雕刻木头玩意的祺王,当他听到这事后,锥子从木头上错开,划破了他的食指尖。他看着食指上的血注,推开欲来帮他包扎的护卫,执意拿起木头和锥子,不顾伤口,继续雕刻。

    没人看到,此刻的他满眼都是泪水。

    “傻子,真是个傻子,说你不适合当君王,你就不适合啊!哪有将自己这样推入绝境的啊!你这个傻子!!自小到大都是这个坏毛病,喜欢的东西非要放在身边藏着!让你学会取舍偏不要!活该是你死!!”

    祺王越说越气,疯狂的雕刻手里的木头,锥子一次又一次错开,将他的手指、手掌划破了一次又一次。后来,他猛地将锥子往地上一扔,侧目看着那枚扎入土里,滴着鲜血锥子,道:“外面,多少人了?”

    “现在外面几乎有半城的百姓,几乎所有的官员,人数之多,都跪到妈祖像那边了。”护卫答道。

    “你说,南国未来当如何啊?”

    “属下不知。”护卫答道。

    祺王双眸紧闭,继续问道:“边境呢?”

    “几日前传来的书信,说,不是很好。”

    “不是很好?”

    “如今的军中,不知从何人那里开始说起,南国要投降了,士气很不好。除了吴叔律那不足千人士兵倒是不错,军规森严,甚至还在军中竭力稳定军心试图找出细作。”

    祺王听罢,徐徐睁开双眸,一边摇头一边嗤笑,说道:“真的是,好一个公孙将军啊!”

    “公孙将军?”羽林卫吴都督道。

    天禄阁内,羽林卫刚把谢云意自杀的事传来,便看到君王南慈道手里捏着密信又在咳血,帝王推开欲要来扶他的常在,步步向着吴都督走来,他步伐虚弱,边是说到:“军营之中,连吴叔律这个参军未满一年的副将都知晓,不可让谣言扰乱军心,可偏生公孙将军却视若无睹。他不是细作,那谁是呢!”

    “可阿律信中并未说起啊。”吴都督不敢相信,他们私下精心操练的十万士兵被一个细作操控。

    君王噗嗤一笑,笑得是那样的凄冽,只见他原本惨白却被血染红了的唇勾起一道弧度,“因为吴叔律准备孤注一掷。若他赢了,夺下兵权,十万士兵在手,我们与晋国还有谈判的余地。若他输了,马革裹尸,南国,亡!”

    君王似乎是用尽全力说完这番话语,一说完,他脚下一虚,吴都督忙上前扶住,唤道:“圣上!”

    “素日里密信传回南山城,要两日,只不过如今时局难说,要三四日。寡人猜想,叔律前几日应当就发起兵变了吧,以他的性格,若赢了定会再发一封,与这封信前后脚到才是……他,败了吧。”

    罢了,君王将手探入怀中,取出那封夹在密信里一同带回来的信件,上面写着——公主亲启。

    他将这信交到吴都督手里,道:“带阿音走吧,若叔律死了,就将这信给她断了念想。若叔律活着,就不用给她了。寡人知晓,这是叔律的绝笔……寡人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