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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南、晋边境。

    黑云压城,两方屯兵,战事又将起。

    起因源自上个月中旬,晋国再次委派使者送书求亲南国公主南慈音。

    南国圣上南慈道暴怒,挥剑斩碎了那封文书,冲晋国使者吼道:“汝晋国不守承诺尔!”

    罢了,下旨将这使者绑入狱中。

    使者姓谢,名云意。太子母族之人,上次和亲使者的阿弟,家中排行第七。

    才十七岁的他,慢慢随着那守卫去了狱中。这一次,他不同于上次的纨绔阿兄做尽让人拿捏话柄的混账事,而是将一切做的敞亮、干净。

    南国圣上找不准由头,也无法下手,只能将他收监。

    天禄阁内,摆着的求亲文书,除了晋国的,还有吴国与沧国。他双手握拳,眉头深锁。

    本以为有一年时间让他慢慢拉拢吴、沧两国,没料想晋国会这般着急。

    最便捷的方式是他先应承吴、沧两国的求亲,先将兵借到,才可联合他国一举攻打晋国。可他没办法,没办法在这样的文书上签字,没办法将安乐推进漩涡。即使知晓这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无可奈何,可还是做不到。

    “咳咳…”一时气急,他喉中一腥,再次咳出黑血。

    常在赶忙找来吴都督,让他去宫外请钟清一先生来一趟。

    钟清一背着药箱踩着那一块块年代久远的石板,在那夜幕之中匆匆奔跑。

    “呯”一道惊雷从他后方落下,划破漆黑的夜空。

    当他到了天禄阁时,正在咳血的帝王,一手搭在门沿,卷袖将自己唇畔的黑血拭去,虚脱的看了一眼他后,玄色皇袍一卷,便往左边奔去。

    南慈音抱着话本熟睡被这惊雷一吓猛地惊醒坐起,心中滋生一股怎么都化不开的不安。

    她掀开薄被,双脚点在地上。

    抬眸,便看到自己闺房里的圆桌前坐着一人。

    “雀儿?”

    她见那人不做回答,慢慢拿起一旁的瓷瓶。

    这人拂袖倒茶,似乎感受到那漆黑之中那小小的姑娘缓缓靠近。她手里抱着价值不菲的瓷瓶,唇畔微启,呼道:“皇兄?”

    待她靠近,看清眼前茗茶之人,心下一舒,将瓷瓶慢慢放下,怨道:“祺皇叔为何在此?”

    这时,屋外的风卷入,吹起南慈音的发丝和她的薄衣。

    “安乐可知,今日,晋国的和亲使者又来了。”

    “不是一年后么?现在九月,离上次的盟约才过了四个月不到,晋国又为何?”

    “因为晋国知晓,阿道不会让你和亲,正逼他开战呢。”祺王将杯盏往安乐面前稍稍一送,继续道,“或许安乐还不知道吧,这次除了晋国的和亲文书,吴、沧两国也相继送来了和亲文书。”

    “为何?”

    祺王看着安乐那双在漆黑之中仍是保持干净无暇的眸子,嗤嗤笑道:“因为你的皇兄想要联合吴、沧两国抗晋啊,可有什么方式能让两国盟约不破呢,自古以来也只有和亲两字了。”

    南慈音脚下一虚,喃喃道:“那……阿兄,阿兄如何想的。”

    “他自然是不舍,正在天禄阁里头疼呢。”祺王在夜幕之中望着安乐,看着她手中还捏着话本子,继续道:“安乐喜欢看话本子是吧,那安乐可有在话本子里看过,当一个人怀揣着至宝被其他三人觊觎时,其他三人说,只要他交出至宝才能活命……安乐,你用话本子里的故事来说说那人该如何做才能平安呢?”

    “……交出至宝,让那三人为此争斗不休。从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届时至宝自会回到那人手中。”

    “原来,安乐这么聪明啊。”祺王赞道。

    夜间的风越吹越大,将安乐的发丝吹得乱舞,将这间闺房内的纱幔吹得胡乱飞扬。

    她聪明?

    她聪明么?

    其实她不是不知道阿兄做的那些事,将那些乱嚼舌根的宫婢宦官做成人彘,只是不想让她知晓阿姐早死了的事。

    她不是不知道阿兄呕血的事,那抹虽然被清洗很久仍留下一丝一毫痕迹的血渍还在兽毯上,被她心细发觉。

    她不是不知道阿兄一直在饮药之事,结盟那日她进天禄阁里,最先入鼻的是那浓的不能再浓的药味啊!阿兄那日与她说话之时,口中吐气皆是药味啊!

    她含泪退了一步。

    她自小就观察甚微早熟于其他同龄孩子。

    她看出阿兄想要她成为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子,她看出阿兄竭力用自己的羽翼将她庇护,她看出阿兄正努力做一个温柔极好的兄长,她看出阿兄想让她自由选择心中所爱……她看出了许许多多,所以她甘愿成为阿兄想要她成为的女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阿兄脸上看到笑容啊。

    她向往外界自在生活,话本子里的种种侠女故事,但她更想在这宫闱之中陪伴独自面对一切的阿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