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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义天从书房出来倒水喝时,意外看到陆达慧斜倚在沙发上,就着高脚台灯看书。

    “嗯?怎么没陪念平?”陈义天奇怪道。平时这个时候,陆达慧不是陪念平游戏就是给她讲故事。

    “今天爱梅回得早。两个人居然嫌弃我,欺负我听不懂英语,一句话里带十个八个英语单词。我问她们说什么,念平跟我说秘密!”陆达慧说得忿忿不平,腮帮子气得鼓囊囊像塞了苹果。

    “一天到晚偷吃苹果。”陈义天笑着往她腮帮子上一掐,陆达慧“嗯呐”尖叫一声,立刻破功,嚷嚷道:“痛!你才是苹果,我这明明是小橘子!”说时已经撩起手往陈义天身上打。陈义天本打算和往常一样两个人四只手,像孩子样打来挡去,结果被她这声“小橘子”逗乐了,忘记还手,趴在沙发沿儿上哈哈大笑,笑得太厉害,连说话都含糊不清。陆达慧也是一边笑一边打,打累了,靠在他身边,和他头挨头,才听见他还在说话。

    “说什么啊!好好说!”陆达慧笑推他。“我说,你是我的宝!”陈义天朗声笑道,猛地拦腰抱起她。唬得陆达慧急忙勾住他脖子,骂道:“陈义天,你神经病啊!你不怕吓着我,也不怕吓着你儿子?”陈义天往她嘴上一亲,笑道:“哪有儿子被老子吓到的,从来都是儿子吓老子。”“歪理!”陆达慧一巴掌拍歪他的脑袋,当然架势足力气轻,陈义天还是配合地“啊啊”偏脑袋。陆达慧打得热闹,压根儿没发现陈义天已经带她回了卧室。

    “诶,你不是要去喝水吗?”躺在**上,陆达慧才反应过来。

    “不喝了,和你躺一会儿。”陈义天躺在她身边,舍不得离开。

    “我要喝,你去倒。”陆达慧看着他,轻声道。

    陈义天**溺地揉揉她脑袋,起身去倒水,陆达慧的目光追随他而去。其实在陆达慧的这个位置,只看得到房门外一两步的距离,可她还是这样一直望着。

    陈义天端了水回来,就看见陆达慧睁着一双笑眼,似娇非娇,似愁非愁地看着他。

    “怎么?这是准备要当孟姜女?”陈义天把水杯放在**头柜,扶她起来喝水。

    “我就是准备当孟姜女,你也不是范喜良,你是天爷!”陆达慧接过水杯,凑到陈义天嘴边,“你先喝,必须喝一半。”

    陈义天喝了两口,就把水杯给她。陆达慧看了看:“还没到一半,要喝到那里才一半。继续,快、快。”

    陈义天瞪了她一眼,继续喝水,陆达慧则掰着手指头若有所思。

    “想什么?”陈义天把水杯递到她唇边。陆达慧就着他的手,轻抿了两口,才问道:“龙王什么时候回来?”

    “等赵传富六十大寿后吧,没几个月了,懒得跑来跑去麻烦。哦,对了,到时候我可能还要上一趟广州去给他贺寿。怎么了?”

    “没什么,就想等你们几个兄弟聚齐了,顺便把阿豹和青女的事办了。他俩现在不清不楚住一块儿,也不是个事啊。”

    “真一起了!”陈义天一下来了精神,又啧啧忿恨不满道,“人家青女可还怀着娃,阿豹怎么好意思,那个、那个......”

    “你!”陆达慧语顿,在他脑门上一拍,才道,“你一天到晚脑袋里都在想什么!我听青女说,阿豹提出让孩子跟他姓。你的兄弟你还不了解?他能说这话,肯定是对青女有意思。我又问青女怎么想,她虽然没回答,可我看她那神情,也不反对。我就想趁现在青女肚子还不显,干脆让他们把婚礼办了。你说呢?”

    “嗯。”陈义天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那我拍个电报,让龙王尽快回来一趟。再问问阿豹的意思,即使不大操大办,至少也要兄弟聚齐了一起吃顿饭。”

    “我也是这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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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汕尾,佐藤俊夫也没有找到那个失踪的人,但和黑子照了面,两拨人打了个平手;回到广州,又被告知况青女被况豹挟制,下落不明。佐藤俊夫气得脸发黑,新仇旧恨一并算在了陈义天身上。

    在于夏所住的竹筒屋里,龙王和于夏在喝茶——已经泡了三道的铁观音。

    正瞎说着话,门口传来一声画眉声,又两长一短的敲门声,龙王和于夏,一下都面色肃然起来。于夏警惕地走到门边,龙王摁住枪,两人相对点点头,于夏方小心翼翼地拉开大门。门外是一个挑担子的收买佬。

    一见收买佬,于夏的心松了一下,把身子侧开,收买佬左右看看,挑着担子,进了屋。

    “有人盯梢吗?”龙王问道。

    “没有,我一路收着破烂来的。”收买佬道。

    “喝一杯。”于夏递过一杯茶。

    “谢了。”收买佬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脸上的汗。

    收买佬连喝两杯,方坐下来,把他这两天打听收集到的消息一一跟龙王和于夏说了。

    1938年8月23日,一大早,于夏就照往常一样,去了天字码头;龙王则在荔湾别墅等赵怀富给他找的泥瓦匠。泥瓦匠因为给人造房拾瓦,渐渐也就兼上了房屋中介的买卖。

    “喏,你看看这房子,这些家具什么的,我们都不要了,算个好价钱。”龙王问泥瓦匠。

    “先生,现在人都往乡下躲炸弹,谁还买房啊。买了也不知道哪天就砖是砖、瓦是瓦。”泥瓦匠只抬头粗粗看了一眼,便淡淡道。

    “你管他最后会怎样,你找人来买了,总少不了你那份,卖得越高,你得的也越多。”龙王坐在沙发上,不耐烦地掏出一支烟来。

    “是、是。”泥瓦匠看出来,这不是一个好伺候的主,忙点头哈腰起来。

    “行了,什么时候能找到买家?”龙王深吸了一口烟,问道。

    “我手上倒是有两个人想买房子,我去问问他们。明天来给先生回话?”泥瓦匠试探性地问道。

    “行。明天下午五点左右,你还是到这里找我。”龙王说着,抬手看看表,自言自语道:“该去愉园了,别叫人久等。”

    说着,龙王站起来,给了泥瓦匠几个钱,打发他道:“给我跑勤快点。”

    出了别墅,龙王叫了辆黄包车,慢悠悠往愉园去。泥瓦匠也顺着路边往回走,刚绕到僻静点的地方,就被人用枪指了后腰。

    “爷、爷,我没钱,我只是个苦力。”泥瓦匠双腿哆嗦地举起双手,求饶道。

    “你老实回答我话,就饶了你狗命。”泥瓦匠背后的人,冷冷道。

    “问、你问,我什么都说。”泥瓦匠忙答应道。

    “刚跟你在一起的那个人要干什么?”

    “他......他要卖房子。让我明天下午五点到那里给他回话。他现在是去......去愉园。”才问了一个问题,泥瓦匠就慌不迭地把他知道的全说了,就为了保住一条命。

    泥瓦匠身后的人,冷笑两声,冷冷道:“你知道越怕死的人越容易死吗?”话音刚落,就毫不犹豫地抵住泥瓦匠的左后背开枪。子弹透胸而出。

    开枪的人收起枪,飞快跑到大街,找到邮局的公用电话,把龙王的情况汇报给了上级。而另一边,已经有人在龙王从别墅出来时,就一直悄悄地跟在了他身后。

    开枪人打完电话,把双手插在衣袋子里,嚼着槟榔,摇头晃脑地去饮茶。

    “兄弟,你钱掉了!”

    开枪人一听身后有人叫唤,痞痞地转过身。

    一个憨实的汉子举着手里的钞票,呵呵笑道:“兄弟,这是你掉的钱吧?”

    “嘿,谢啦!”开枪人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从憨实汉子手上拿钱。汉子突然抓住他的手,往怀里一拉,另一只手上握着刀子就直插进开枪人的肚子......

    根据收买佬打听到的消息,这些守在别墅周围的人,都是中国人。日本人派他们干跟踪监视的工作,得了消息后,他们第一时间把消息卖给日本人,得一笔还算丰厚奖金。

    果然,在开枪人的电话后,位于光孝路的一家日本洋行,匆匆走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人,他把怀里的包袱往门口的小汽车里一放,就开车往愉园方向去。

    龙王并没有直奔愉园,在路上,他还下了黄包车,在路边的烟铺,买了一包进口香烟,又很随意地在一个卖洋货的商铺里买了一盒电影明星打广告的胭脂,才又坐着黄包车,往愉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