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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成九年,三月初三。南国沿海的京都,南山城,清早。

    海边高耸入云的妈祖像手托竹篮俯瞰芸芸众生,信徒跪在其脚下,将心里的祈愿尽数堆砌在一跪一拜之中,成了寄托。

    人声渐沸,顽童们纷纷跳起高喊:“来了来了。”

    随着一阵锣响。

    十几名七八岁的女娃身着白衫,眉心点着一点朱砂,步若踩莲,手里托着竹篮似那高耸入云的妈祖像一般掷花于世,渡那安康。

    再往后看去,麻姑祝寿,八仙送福。

    他们说,三月初三是妈祖的诞生日亦是南国建国时。

    南国,这是一个依山傍水,知足常乐的富庶国家。他们在这大陆混乱的五国纷争之中,独善其身,宛若是世外桃源。

    国民生性温顺,似乎都不知道在这片安乐的国度外,那是一片凄厉的战场啊。嘶鸣喜食腐肉的乌鸦,也似乎都飞不到这儿。

    背着竹筐从漠北采矿而来的商人,满脸胡子,戴着斗笠。看了一眼欢腾的众人之后,便往眼前的云吞铺子一坐,斗笠摘下放下竹筐,露出一双一碧一黑的眸子,与老板道:“老板来碗云吞,莫要加葱,多些虾皮。”

    老板看到这人的眼睛先是愣了愣,如今的南国五国通贸,来了这样长相与略显不一样的商人亦没多大稀奇的,他缓缓地不着痕迹移开视线,应了一声,“诶,好的。”

    商人单手拄着下巴,含笑接过白衫女娃递来的一枝桃花,放置鼻下嗅了嗅,道:“南国真是安逸。”

    老板掀起锅盖,白雾卷起,衬得他似仙非仙。他执着长筷搅了搅,道:“难道客官不是南国人?”

    “是啊,并非南国人。如今这世道除了南国子民,其他四国子民哪有家国可言啊。我去漠北的那日,听闻晋国的长安军都快打到吴国的鹉洲城了。若是城破了,怕是直逼吴国京都,弄城了吧。诶,店家可是有听到甚战事?”

    “在我们南国,哪会知晓外头的战事呢。百姓只需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可,其他事交给他们吧。”店家将煮好的云吞一放,往那遥遥的露出些许屋顶的建筑物看去,说到。

    商人也随之望去,那些建筑物虽说只露出些许屋顶,却也能看出与四处的屋舍不同。

    漆黑的飞角,屋檐四方蹲着雕刻精细的神兽,下方悬着铜铃,墙体是朱色。放眼看去,四处的屋舍都是这样的构造,不过是起落不一罢了。

    身着统一服饰的带刀侍卫站在各处守卫,婢女宦官往各宫各府而去,他们整齐划一,微微低眸,视线总是落在下方,步伐一致,轻重相同,不急不缓。

    三月初三,春季,万物复苏。

    清晨的露珠从叶尖滑落,落到了池塘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将浮在上头的桃花稍稍推动。

    灵鸟唱响,百官上朝,还有那重重宫闱之后,那不合时宜的疾步奔跑的声响。

    身着鹅黄的宫女穿过廊桥庭院,抚开桃枝梨树,看到湖边的那人眼前一亮,急急跑去,边跑边是道:“右统领,你果真在此!”

    男子身着羽林服,腰间佩刀。面貌清秀,看似不像其他羽林卫般强壮,有些瘦弱。

    他迎着初升的日光,与那宫女道:“雀儿姑娘可是有事?”

    “公主生气了。”

    男子顿了顿,捏紧了腰间的刀,低声道:“公主喜食甜食,你拿些蜜饯糕点过去。”

    “右统领你又不是不知晓公主的脾性,这些年来,公主闹脾气也唯有你能哄的了。您就大发慈悲,去救救我们吧。”

    男子不语,望着一湾因风而起涟漪的湖水,日光将其五官剪影错落,睫羽微微含下,低眸道:“雀儿姑娘你还是回去吧,恕在下无能为力。”

    “你,你,右统领……”

    雀儿急得跺了跺脚,几欲想冲上前抓住这人的手往公主那儿拖,可又不敢上前。就在这时,传来一阵尖锐的声响:

    “雀儿,你找到右统领了没?方才公主发脾气将自己伤到了……”

    那人话还未落下,执着刀的羽林军右统领便是与其擦身而过,消失在拐角处。

    宦官小安指着那抹身形看向雀儿,雀儿点点头,应道:“是右统领。”

    -

    日光跌进屋内留下斑驳,桃花香卷着春风入了里头。

    屋外宫女宦官纷纷跪地不敢入内。

    屋内,还未穿戴完毕的女子,青丝散落,将手里能抓住的尽数往外头砸去。

    女子刚到及笄之年,正是如花儿一般的年纪。白皙宛若是玉雕一般的面上此刻就像是皱起的一颗梅子,咬牙切齿的指着外头的人啊,怒道:“你们连腰带都不会系,将本公主都勒疼了知道么!”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宦官宫女纷纷跪地呼道。

    “公主,你的手适才被香炉烫伤了,让奴婢先去唤太医可好?”

    她看了一眼手背上被烫红留下的一小片印记,咬咬牙,道:“不要,本公主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