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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那扇可有可无的木门,在一阵刺耳的吱啦声中苏胤踏出门外。

    这个时节长安城的日光就足够晒人了,苏胤眯起眼睛神情一阵恍惚。

    太学府位于长安城郊,离着长安城那高可如云的坚固城墙还隔着七八里地,而太学府则就坐落在长安城北山之下。与繁闹的长安城不同,汇聚天下数千学子的太学府内倒是一方清净的小天地,每日传出最多的只有书声琅琅。

    也会时不时有些令人皱眉的杂音,例如现在。

    苏胤和江朔北向前张望,看到几个身穿华服玉冠的学子正围着一个坐在地上的人,旁边散落着一圈书籍,为首的华服公子哥手中正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卷砸那人脑袋,惹来一阵哄笑。

    苏胤紧咬双唇,坐在地上的那名学子他认识。

    黄延之,与苏胤一样出自寒门,得幸进入太学府习学。为人木讷寡言,在满府才俊的太学府内相当不起眼,和苏胤一样交不起太学府那一排恢弘富丽的习舍住宿费,只能住进这太学府最里面的简陋茅屋,算是苏胤的邻居,这偌大的太学府内黄延之也只能和苏胤说上两句话了。

    “小子,我爹五十大寿让你说几句吉利话,哥几个在这晒了这么久,合着你半天嘴里就蹦出这么几句老掉牙的,这是看不起我爹?”

    砰!

    又是一击落下,狼狈坐在地上的黄延之被砸到簪发散乱,也不敢抬头,生怕自己露出半点不满的情绪让这帮与他有着云泥之别的纨绔公子瞅见,免不了又是一顿折辱。

    此时的他心里已经顾不上其他想法,只求这帮每日无所事事,只知道在太学府里为非作歹的二世祖赶紧嫌他不还手没意思,去找别的乐子。

    黄廷之生性怯懦,自认能够进入太学府已是无上殊荣,每日能够坐在大宁最有学问的大儒席下听读圣贤之道,就算是祖坟冒青烟。

    第一日踏入太学府之时,他也是踌躇满志,幻想过有一帮能坐而论道的结交君子,甚至还妄想过受到哪一位世家千金的青眼相垂,花前月下。

    可当他踏入太学府后,望见身边一片锦衣罗裙象牙坠,在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这件洗到发白的布袍,一切的幻想也就随之烟消云散了。

    生性怯懦的他日渐话少,每日除了上课,就只敢窝在自己的小破茅屋里寒窗苦读,即使偶尔出去散散心,也会尽量选在人迹罕见的太学府后山附近,甚至连太学府内的大儒都没几个记住他的名字。

    即使这样,也没能逃过李平幽这几个纨绔子弟的魔爪。

    不敢面对,逃避不掉,便只能堕身于炼狱之中。

    黄延之这三年来,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也就仅有与他相同背景的苏胤了,对于他而言,苏胤的茅屋便是太学府这修罗炼狱唯一的净土。

    苏胤是个很奇怪的人,起码在黄延之看来是这样的。

    锦鸡遇凤凰,总会相形见绌,落在梧桐枝中,那更得是无地自容,可偏偏苏胤这一只锦鸡,在满是朝堂显贵子嗣的太学府内,活得让黄延之羡慕,眼红到妒忌的那种羡慕。

    黄廷之初识苏胤,是在进入太学府的第三日,一驾绘着荆楚云梦泽大湖图样的华盖恰好与苏胤撞面,太学府内虽明文禁止不可骑乘,可这帮有着父辈林荫庇护的士家子弟没人当回事。

    路就这么宽,当时苏胤丝毫没有让步的打算,只是合起手中的书籍,负手而立,脸上不见慌乱反倒带着一股子胸有成竹的笑容,就那么驻足在华盖前,仰头看向稳坐华盖的公子哥。

    当时备受打击的黄廷之不由也停下脚步。在太学府内衣着、佩玉,冠髻都是彰显身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