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内间狭小,两人抱在一起良久,南嘉慢慢松开胳膊,仔细打量起多时不见的弟弟来。

    “知知瘦了。”她心疼地摸了摸弟弟的脸颊,“一定没有好好吃饭。”

    南知眼睛亮亮的,摇摇头:“姐,你才瘦了,你的下巴都尖了不少。”

    一旁的元珠也想起自己早已不在人世的亲人来,红着眼眶回到大堂,不再打扰这对重逢的姐弟。

    南家家破人亡后,南知沿街乞讨了一段时间。饿极了则不得已变卖自己身上仅有的首饰挂件。谁知典当铺的老板看他年幼无知,坑了他不少钱,原先昂贵的玉饰银冠只换来堪堪几两碎银。

    他四处谋生,京城繁盛,天子脚下百姓富足,却没有店家愿意收一个年幼体弱做不了事的小孩。最后,他遇上了一队胡商模样的人,他们叫他签了卖身契,跟了商队做小童侍。倒也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他们初次入京人生地不熟,而南知对京城十分熟悉,小孩好哄骗,勉强可以当个向导。

    “他们可曾为难你?”南嘉听得直皱眉。

    “有过。”南知尚且稚嫩的小脸上神情严肃,“不过后来就好多了。他们要是打我,我就叫他们第二天翻到臭水沟里。他们要是不给我吃的,我就叫他们骗生意骗到官员地痞头上去,赚不了钱还要被人打一顿。”

    南知今年八岁多,站起身来刚好到南嘉胸口,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却因为缺乏营养而显得身材瘦弱。南嘉揉了揉他的头,看着眼前说话做事宛如小大人一般的弟弟,逐渐与记忆中在后院淘气闹事的幼弟重叠在一起,又忍不住抱了抱他,既心疼又自豪。

    她的右手下垂,似乎在南知身上寻找着什么,突然发声问道:“南知,你的玉佩也当卖了?”

    南知霎时丧了气,垂头耷脑地回答:“没有当卖,是被他们抢去了。他们说,小乞丐不配戴那么贵重的玉佩,一定是我偷来的。”

    南嘉拧起了眉:“抢走了?”

    南知点头:“那几人看似是商队,实则是土匪发家。有一次他们喝多了酒,我听来的。”

    “怪不得。不是西域来的吧?”

    “不是,那衣服和货物都是真胡商那里掳来的。劫来后,他们把原先的货物卖得差不多了就开始卖假货,半卖半骗。他们扮成胡商的样子是为了卖个高价。”

    正说着,突然听到外头元珠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客人,你的房间在二楼。”

    一个粗声粗气的男声说道:“我在找人,你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小毛头吗?”

    元珠的声音更大了几分:“不曾见过,或许小孩子贪玩,在外头玩花了眼忘记回来也说不准。”

    那男人骂了几句什么,声音越来越远,应该是出了客栈寻人去了。

    南知道:“姐,我不能离开太长时间,他们会生疑。”

    南嘉叹了口气,与他认真道:“今晚关店后,待商队的人都入睡了,我来寻你离开这里。”

    两人匆忙约好,南知从门缝里四处观望了一圈,这才溜了出去,迅速回了房间。

    当夜子时。

    商队入住的房间是一个大通铺,几个男人横七竖八地躺着,早已睡熟,粗重的呼吸声和呼噜声充斥着整个房间。

    唯有一个小孩和衣卧在最边上,睁着眼睛看窗外的一弯月亮。

    南知十分清醒的等着姐姐来找他,他旁边的男人忽然磨起了牙,紧接着腿一横,直接压住了他的衣角。

    他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腿,正欲再往里退一退,便听到门外传来极细微的开门声。黑暗里,一个纤巧的黑色人影进了门,熟稔地跨过地上乱堆的行李货物,避开了家具,悄无声息地走到了床铺前。

    “姐,这里好黑。”南知心跳得飞快,在黑暗中兴奋又害怕。

    “嘘,别怕。”南嘉整个人只露出了一双眼睛,凑在他耳边悄声问道,“你的玉佩在哪儿?”

    “在最大块头的那人身上!”南知一边低着嗓子回答,一边轻手轻脚地摸下了床。

    南嘉微微点了下头,鬼魅般潜到了那人床边,终于在枕边看到了一枚莹润洁白的莲花玉佩。

    这玉佩是南父在她幼时从一个老僧那里求来的,据说可以转运避灾,戴的时间久了,已经成为南家身份的象征,她与长兄和弟弟一人一块,如今南府没了,唯有一块玉佩聊以慰藉。

    她摸过玉佩,眼神停留在领头的大块头脸上,眸色愈发幽暗,与白日里判若两人。她定定地注视着他暴露在外的脖颈,估摸着颈部动脉的位置,右手不由自主往自己腰上的佩刀探去。

    正在这时,睡在南知旁边的男人停止了磨牙,突然在黑暗中坐了起来,兀自嘀咕了一句什么。

    南嘉连忙蹲下,身形隐匿于黑暗之中。

    南知站在床下,没来得及躲藏,与男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男人砸吧砸吧嘴,含含糊糊地问:“小鬼,大晚上不睡觉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