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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溪亭坐在池边喂鱼。

喂得心不在焉,鱼食尽撒在没鱼的地方,要辛苦水里那几条扭着尾巴去追。

鱼看起来却不介意,有吃的就比什么都强,满池塘欢天喜地扭,倒是一条比一条肥。

热闹是鱼的,溪亭什么都没有。

她低头欣赏了会儿鱼争食的姿态,徐徐叹出一口气。

“唉……”

这一口气,又轻又柔的,叹得百转千回,说不出的幽怨绵长。

关铃在一旁恭恭敬敬站着,却也忍不住侧耳听,着了魔似的,总感觉那一声叹,化成根细线,软绵绵地缠在人心房上,闹得心脏又是痒、又是紧。

她第一天来伺候这“小姐”,还挺忐忑。说得好听些,是做生活助理,其实就是给这富贵人家做帮佣的。

关铃是个刚大学毕业的年轻女孩,读书的时候也爱看一些偶像剧,剧里男主角的房子是要什么有什么,大喷泉,游泳池,大别墅里金碧辉煌,关铃三个月的工资都不够买一盏落地灯的。

但是演出来的东西到底和生活隔着一层,看看笑笑也就罢了,没什么真实感。

直到昨天她被通知顺利聘上,昨晚就提着行李入住员工生活小院。

说是小院,其实也不小了,为了保障主人的隐私,同时方便及时提供服务,像关铃这样的服务人员,还有保安、司机等等都住在和主别墅挨着的小别墅里。

在通往住所的一路上,被一辆平稳的宾利载着,驶过堪比苏州园林的大户风光,关铃觉得自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开始还张嘴强忍惊呼,五分钟后嘴慢慢闭上,人被震得麻木。

原来世界上,真就存在这样的富贵门户。昨晚躺在轻薄如云,又舒适无比的被褥中,关铃忍不住想:能享受这样的生活条件的家庭,想必人生也没什么烦恼吧?

……

今天,看着坐在超大莲花池旁喂鱼的溪亭,听着她的叹息,这个疑问又浮现在关铃脑海里。

她对和她年龄相仿的溪亭,自然是很好奇的。

她原本以为溪亭是豪宅的主人,但主人明明姓严名殊,是个年轻男人;要说两人是兄妹,从姓氏、以及这两天得到的信息看,似乎又并非如此。

在没见到溪亭时,她对溪亭只有一些淡淡的羡慕。但当她见过了溪亭,这份羡慕就变得又苦又浓,像黄连水。

——溪亭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审美是一个很主观的东西,即使在娱乐圈里如鱼得水的女明星,也总有这样那样的人在挑三拣四,一会儿说左右脸不对称,一会儿说眼睛浮肿如鱼泡,诚然,人怎么可能时时刻刻保持完美呢?

但关铃相信,再刻薄的人也不敢昧着良心说溪亭一句“丑八怪”。

她的美是很通透的,叫人一眼能看出不俗来。从关铃的角度看,只能看到一截白得发光的脖颈,不是那种粉刷似的糨白,而是莹莹的,触手生温,简直像淤泥里剥出的一颗鲜笋。

夏天快到了,她穿了一件粉白小衫,说不清楚是什么料子,格外清凉光滑;绰约地贴在她时不时抬起的藕臂。让关铃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幅动态的仕女图。

要旁人在关铃耳朵边上两叹三叹,愁闷气短的,关铃早不耐烦了,想把人一脚蹬出十里地。

但像关铃这样的美人发愁,是要惹人心痛的。恨不得以身代之,再不济也要尽心竭力地献计献策,好博美人一笑。

关铃偷偷看了看左右两边人的表情……

好家伙,个个都是一脸义愤填膺,仿佛只要溪亭说一个名字,她们就要一哄而上,摘了那个负心贼的脑袋。

气愤归气愤,但没有一个人开口。大家都规规矩矩立着,礼节是半分也不错的。

一时间没人讲话,周围安静无比。溪亭仍恹恹地歪着身子,继续喂鱼。

……

………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牛阿姨来。

站在溪亭左右两旁的人眼睛都亮起来:救命!

牛阿姨不姓刘,就姓牛。人也很朴实的,有一把子手劲,让人不禁怀疑她年轻时到底做的什么行当。但牛阿姨的脸有观音相,慈眉善目的,叫人看了就心生好感。

牛阿姨走到溪亭身后的时候,正好听她又叹出一口气,忍不住笑了。

她哈哈笑,宽厚的手拍了一下溪亭的肩膀。这一掌下去,左右两边的女孩儿都忍不住缩头,替溪亭吸气。

这得多疼呀!

其实也还行,起码溪亭没嚷嚷。于是女孩儿们又长出一口气。

关铃:“……”

她有点崩溃:刚才为什么我也跟着吸气吐气了?

可见溪亭在大家伙眼里,基本就是个一碰就碎的玻璃摆件。

只听牛阿姨说:“要下雨了,小溪快别再这儿坐了。”

女孩儿们又是点头,深以为然。

上回溪亭坐在莲花池边上赏花,季节没到,只赏到一些花苞,所以坐了坐就走了。那天刮了点小风,总的来说天气还是不错的,就这样溪亭还感冒了,晚上发烧发到38度9,主宅的灯几乎亮了一夜。

溪亭不答应,她想心事呢,说“我再坐会儿。”

牛阿姨憋不住笑,“又想你那萌萌百变青春秀哪?”

溪亭因为听到阿姨笑了,变得更加闷闷不乐:“是百变萌萌青春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