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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姝儿昏昏沉沉的睡了许久,她想醒来,却一直都醒不过来,她有时能听到耳边有人在唱歌,唱得还是她前世最喜欢的流行歌曲,有时又听到小孩子的哭闹声。

    有时她还会陷入了过往的片段,她看到自己与张恺手牵着手走在学校的草坪上,司徒翊替她提着包,她手里端着一杯奶茶,两人说说笑笑,一起往图书馆走去......

    她还看到浮戏山庄里,她与项辰肩并肩的坐在山顶赏月,项辰将她揽入怀中,两人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张恺带她去看房子,指着外滩的风景,意气奋发的规划着他们的未来......

    项辰清晨出征,她躺在床帐内,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垂泪......

    张恺与项辰,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人,他们却出现在了同一个宴席上,宴席上,她喝了酒,跳了舞,还醉得稀里糊涂......

    脑海中的片段太多太混乱了,到最后所有的片段缠在了一起,不停的旋转,直到陷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姝儿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待她再睁开眼睛时,阳光透过帘帐的缝隙照射在她的眼睛上,她忙转头避过,却发现身旁坐了一个小女孩,正不停的按捏她的手臂,而她则躺在一个军帐之中。

    姝儿觉得小女孩十分眼熟,细细端详了一番,突然想起她就是那天哭嚷着不让娘亲离开她的那个小姑娘,名字好像叫二妞,姝儿见她原本苍白的脸上有了几丝血色。

    姝儿刚想说话,就觉得喉咙干痒,用力的咳嗽了几下,才觉得好受些。

    元晔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见她醒了,激动坏了:“小师妹,你终于醒了。”

    姝儿的身体依旧酸软无力,但却感觉轻松了许多:“我睡了多久?”

    元晔看着姝儿消瘦的脸,心疼道:“整整五天,这五天,除了水和汤药,你什么都没吃过,你饿不饿?我去给你取些吃的。”

    姝儿不觉得饿,她看了眼身旁有些怯懦的二妞,笑道:“她好了?”

    元晔揉了揉二妞的头发,二妞转头躲开,元晔笑道:“前两天就退烧了,哭闹了一阵子,我花了好大力气才把她哄好。”

    姝儿觉得热,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觉得身体松快了不少,我的烧是不是也退了?”

    元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昨晚就退了许多,今日好像已经完全退了,林先生果然没有骗人,他的五味散对清热解毒确有奇效。”

    “林先生?”

    “就是被我们抓回来的那个玄衣男子,半边脸都是伤疤的,他知道你感染瘟病之后,主动找了司徒将军,说他有可以救治瘟疫的药丸,将军不信,他便说这药丸是二十年前汤茗为了救治塞外的一场瘟病所制。”

    “师父所制的药丸!”

    “他说除了瘟疫,那药丸对伤寒也有奇效,当时你昏迷不醒,药石不进,将军别无选择,只能一试,没想到竟真有效。”

    “林...先生可知那五味散是哪五味?”她昏迷五天便好转了,那药丸里的药材定有抑制鼠疫菌的成分。

    元晔笑了:“你和司徒将军总是能想到一块,你烧退了一些后,他就去请教五味散是哪五味药材,林先生倒也不吝啬,将方子誊写了下来,司徒将军连夜让人熬制,前两日就把汤药分发下去了。”

    “司徒翊人呢?”

    “蔡炎刚才急匆匆的来找他,也不知说了什么,司徒将军脸色大变,只说让我看着你,就和蔡炎走了。”

    许是身体还未完全恢复,姝儿的脑子依旧是昏昏沉沉的:“我昏睡的时候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唱歌,是司徒翊吗?”

    元晔用力点头,一脸惊恐地道::“他唱了两天,还是同一首歌,曲子旋律都乱七八糟的,难听的要死,二妞被他的歌声吓得都不敢睡,我也听得头皮发麻,头发都掉了不少。”

    元晔笑着摸了摸二妞的脸,然后指了指营帐外面,二妞笑着跑了出去。

    姝儿哼起了曲调:“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不肯哭一场?”

    姝儿问:“这首歌?”

    元晔目瞪口呆:“对,就是这首歌,你唱得比司徒将军还难听。”

    这首歌的歌词是一位抗癌十年的女性所作,作为医生,她每日都与病痛伤患打交道,所以她非常喜欢这首歌,觉得里面充满了奋斗拼搏的力量,但司徒翊却因为这首歌在小学生之间流传而十分不屑,每次她哼唱,他都会笑话她幼稚,他是何时学会哼唱这首歌的?

    “你先把药喝了?我去给你拿些吃的。”元晔将药碗递给姝儿。

    姝儿接过药碗,一口饮尽:“我不饿,那位林先生怎么样了?”

    元晔道:“你都好了,他自然也好了,这几日一直都在帐子里打坐练功,司徒将军感念他救你的恩德,并未为难他,也未去打探他的底细,只要他不再打独孤静的主意,等濮阳城的瘟疫控制住了,就放他离开。”

    “独孤雁呢?她可好些了?”

    “她身子底子好,只发了一日的高烧便好了,这两日已经在帮着我们照顾病人了。”

    “王珺瑶呢?她还在这里?”

    “这濮阳城如今就是一座空城,她哪里敢离开这里。整日里都在那边弹琴,还和独孤静吵了一架。”

    “独孤静?”姝儿奇道:“这两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怎么会吵到一起。”

    元晔偷笑道:“还不是为了司徒将军,王珺瑶又矫情又惜命,死都不肯走出房门半步,每日的三餐和恭桶都是司徒将军亲自端来送去的,她在这里待得也无趣,一有机会就拉着司徒将军探讨琴谱乐理,有一次还要求将军与她琴箫合奏。”

    姝儿惊了:“如此风雅!”

    元晔乐呵呵地道:“可不是,我算是知道为何你姑姑当年要选她做项辰的媳妇了,和你祖母一个样,既清高又不讨人喜欢,司徒将军之前心思都放在你身上,对她就有些敷衍,好像还把她给惹哭了,将军无奈,只能与她合奏,独孤静听不得两人琴瑟和谐,直接冲进房里,把王珺瑶的琴给砸了。”

    “然后呢?”

    “然后将军就将独孤静给训斥了一顿,怕王珺瑶无聊,将贴身的萧赠给了她,恰巧王珺瑶不善吹箫,便央着将军教她。”

    “这些事都是在我昏迷的这几天发生的?”

    “是啊,哦,对了,最有趣的我忘讲了,王珺瑶见了独孤静就像见到鬼一样,吓得不清。”

    “濮阳城的瘟疫控制的怎么样了?”

    “有许多人已经在好转了,不过还是有许多人没有扛过去,军营里的情况倒是比这里好一些,除了那些病重的,现在每日被感染的人数越来越少了,那些当兵的,身子底子还是要好一些。”

    元晔见姝儿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先把自己的病养好,再担心旁人吧。”

    姝儿脑子里的人太多,一时根本就问不完:“那二妞她...”

    元晔忙道:“我会在盐帮为她找一个合适的养父母,绝不会让她一个小孩子无依无靠,四处漂泊。”

    姝儿道:“其实不止二妞,濮阳城内,应该还有许多像她这样的孩子。”

    元晔道:“司徒将军都想好了,那些孤儿,男孩子就送入军营,教他们习武练兵,女孩子就养在堂子里,教她们女红针织,待年岁大一点,就让她们与军营里的将士相看一番,若没有相中的,她们也能在绣坊里寻个活计。”

    元晔拍了拍姝儿的肩膀:“你别看如今濮阳是一座空城,待这场瘟疫过去,只要朝廷愿意下旨开荒,再少收一点税赋,很快就会有流民涌入,不到两年,濮阳又会重新焕发生机。”

    姝儿认同元晔的话,濮阳城南通魏国,北向西域,是商贾入西域的要道,城外又有良田千亩,齐国境内尚有许多无田可种的流民,只要朝廷号召,他们自然会一窝蜂的涌入濮阳。

    元晔看着帐外的阳光,道:“今日阳光很好,你若是能起来,我扶你去院子里晒晒阳光。”

    姝儿也渴望坐在阳光下:“好。”

    元晔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藤椅,又搬了一个小木凳放在藤椅前,取了一些馒头和粥放在木凳上。

    姝儿一边晒着太阳,一边啃着馒头,因断了一指,拿东西不如以前灵巧,元晔只好坐在她身旁,时不时的喂她两口粥,小日子过得还算惬意。

    独孤雁忙里忙外的照顾大堂里的病患,一会儿收拾碗筷,一会儿清洗恭桶,最后拿了满满一桶衣服出来,正打算去坊外的小河边浣洗,见姝儿坐在院子里吃东西,怔怔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放下木桶,转身跑进了屋子。

    姝儿赞道:“这位姐姐真是个实干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