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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发现他时,附近有别人吗?”

    “大路边有一两个流浪汉吧。发现死者后,那些人便消失了。”老冯反复擦试着眼镜,仿佛那里有污渍似的,但我觉得已非常干净。

    “验过伤吗?”

    “断了两根肋骨。其他表皮无伤,但其中一根肋骨刺进了胸肺之间,导致他很快死亡。”

    “查不到身份?”

    “分局查了情报平台的失踪人口系统,没有符合他特征的。打工的家人通常不愿意报警。当然,打工者自己也不会去派出所备案。”

    “要是一直查不到他的身份怎么办?”

    “保留一段时间,然后火化。”

    “他的遗物呢?”

    “就只有身上的衣物和睡袋。据说,其他东西都被偷了。不过,据我的经验,打工者之间不会相互偷东西。只有在他死后,有人觉得那东西他用不上了,才可能拿走。”

    我看着秦腔。他恍然大悟似的说:“哦,派出所在草丛里发现一台手机,可能是他的。里面有我跟你说的那些信息。”

    “也许派出所有你需要的东西。”老冯说,“对不起,我只知道这么多。”

    “谢谢您。”

    派出所也没有什么东西可看,除了那台手机,他们象征性地收集了一些证物,作为那人的死亡证明。

    这件事似乎就只能这么翻过去。秦腔回了办公室。我呢,支队没有安排我工作,专案的事不能再参与,只得开着车在街上瞎转悠。

    到了戎江南路,我驶上那条通往江湾公园的林荫大道。清晨布满雾霾,现在天空阴沉,似乎就要下雨,视野不清楚。实际上,昨天还出了点太阳,温度骤然上升。但我知道,阳光其实是大风雪的前奏,今天的阴沉预示着大的转变。

    前面一公里,就是江湾公园,曾是我和方非周末常来的地方。我把车停在面对公园望江亭的车位里。一边走一边想着如何寻找熟识死者的人。

    正是中午时分,江滩小径上行人和摩托车手熙来攘往,好些孩子骑着脚踏观光车,或踩着滑板飞速掠过。公园树林里也流连着好些人,他们将个人物品坐在臀下——不论是谁,都会极力护着自己的东西。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我们每个人都从“东西”里获得慰藉。打工者的东西不多,捆扎成包裹模样,易于搬运。

    树林里白雾流动,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斜坡上坐着三个人,不知是打工者还是流浪汉——懒洋洋地抽着烟,脚下放着可乐瓶,瓶里装着液体,可能不是水而是高度酒。

    距他们不到一丈的地方就是挂过无名尸体的桂花树。我在树下看到化过冥钱的痕迹,三根香还在燃着,冒着丝丝清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