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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模拟与实战是两回事。我垂下枪口,如果是真枪,我能够打中目标吗?

    许久,我的手指痛得无法弯曲,手臂肌肉纠结成了一团。全身似乎没有一块好的,哪里都痛。我想,我真的已经尽了全力。

    丧气地转身,准备回禁闭室去,却见许钧正站在背后,手里提着射击训练的全副装备。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却无来由地心慌意乱。为了掩饰自己的不安,我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装备,奔回枪手位置。

    我调整好耳罩和护眼镜,辗转肩膀,双手和前臂微微抽痛。我反复扣动空枪的扳机,动作十分费劲。

    “想像你的手往枪靶延伸,碰到靶心,通过大脑送出子弹。”我默念着许钧的专业建议,同时想起射击六要诀:姿势、握法、控制呼吸、瞄准、扣扳机、稳住,试着一口气兼顾这六项任务。

    许钧让我将手枪融为自己的一部分,让它没有重量、没有声响。但在我心里,它却带着深刻的邪恶意味,既堕落又强大;我害怕当它是我的一部分,它会让我永远成为暴力的一部分,让我再也无法像过去一样,令方非认不出来。

    不成为暴力的一部分,就会被暴力所害。我提醒自己。控制它,让它为我所用。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手枪是自己的朋友,好好运用,才能驾驭恐惧,得到拯救。

    我装填好弹匣,摆出许钧教过的姿势,举起手臂。

    默念一遍射击六大要诀,扣下扳机。一声轰然巨响。我跳了起来,闭上了眼睛。

    “白痴!白痴!”我暗骂自己。

    许钧失望地摇着头。他已经摇了一天的头了。自清晨把我从噩梦里捞出来,自从走进训练场。“英子,你还在害怕你自己吗?”

    “枪又不是我!”

    “但你要把它当作自己。”

    他走上前,扣住我的手肘,几根长满厚茧的手指抚上我娇嫩赤裸的小臂,像砂石滚过。我觉得脑袋里似乎闯进来一只鸟,不安分地扑闪着翅膀,搅得精神也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你练得太少。”他闷闷地说,“你还不知道警察的手应该是什么样?”

    我拉开距离,试着用清空弹匣的动作掩饰情绪。

    他立即意识到了。“我冒犯你了吗?”过了一会儿,他语气木然地问,手臂抱在胸前。

    “没有。你是不是在所有女人面前都像个木头人?”我觉得许钧压根没有把我当作女人,人类对他来说,只有同事和工作对象,没有性别之分。

    “这是内心强大。如果你面对任何诱惑都不动如山,你的射击应该不会有问题。”他露出冷笑,“我说过,枪是一件工具,只有把它当作自己的一部分,你才能好好运用它。”

    他猛地一拖,我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我们一起练练心智。”我整个地缩在他的怀里,他的气息直接喷上我的耳轮。情景显得有些暧昧,但我略有涟漪的眼波跌进去的瞬间碰到了钢板,从此蒸发,了无痕迹。

    “麻木自己,心无旁鹜,举枪。”

    我犹豫良久,终于吐出一个字:“好!”

    “装弹匣。”

    “好。”这次,我的回答非常迅速。

    “瞄准枪靶。”

    我恢复威沃尔式射姿。他的手指沿着我的手腕往上,一路捏过我小臂、手肘、上臂和肩胛。“英子,你还是有些肌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