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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宾馆是不能再呆了。我跑回房间,从淋浴间的小柜里拿出自己的东西冲下楼梯,逃往停车场。手机预订租赁的猎豹汽车已经等着。一分钟后,我跟送车人交待了几句,便驾着猎豹驶出宾馆,转了个180度的弯,消失在暴风雪里。

    顺和山庄确实很大,绕围墙的公路几乎有十来公里。我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下山庄里面的情形:花圃、池塘、树林、错落有致的房舍和庄稼地。一夜大雪,所有东西都被雪埋着,所有一切都祥和安宁。我无法判断方非可能在哪里。

    开车回到外面的公路上,发现左边的交叉路口有一辆车向东驶去。我的心跳突然加快,全身血液凝固了一般。天啦,那是我留在戎城的汽车,谁把它开到新田来了。我猛然转弯,冲过一个大雪堆,迅速向那台车追去。这时,我看到跟我车来的同一方向又有一辆黑色汽车驶离了大路。问题变得复杂起来。

    那辆黑色轿车沿着我的灰色汽车的车痕驶过街道。那是个跟踪灰色汽车来这儿的人,还是一直跟踪追杀我的那个人呢?

    我狠狠地踩下油门,车在雪地里滑了一下,然后像离弦箭一样往前疾驰。靠近黑色轿车时,我看到里面的司机正做出反应,把手伸进了外套里。但是他晚了一步,在一阵金属撞击声中,黑色轿车在滑溜溜的路面上迅速推进,失控般地撞在山庄围墙上。

    我不想这么轻易放过它,一把急拐弯,再次调过头来,准备从驾驶座方向撞过去。

    黑色轿车轰鸣着从围墙里退出来,躲过我的直接碰撞,丢下两块挡泥板,掉头而去。

    我不敢相信,转瞬间的突然袭击,居然战胜了追踪灰色汽车的人。但是,也有一个后果,方非的汽车已经驶离环山庄公路,转上了戎新大道。我踩下油门,加速朝它追去。

    戎新公路是三车道一级公路。我看到自方非的灰色汽车就在前面,加快速度,不停地摁喇叭。前车司机却并没有应声停车,反而进一步加速——面对在撞坏的车里鸣着喇叭的疯子,不论是谁都可能吓坏了。我屏住呼吸,歪斜着开上逆行道,踩下油门,和灰色汽车并排行驶。我看到司机就是秦腔。他仍然没有看我,只是当即做出反应,再次加速。我不得不紧紧踩着油门才能赶上。

    秦腔则把车插进中间车道,勇敢地阻挡着追逐者的超车。我摇下车窗,车的半边行驶在双黄线以外,谢天谢地,对面来车不多,不然就可能碰车。我一寸一寸地插入正常车道时,秦腔又把车转向左侧,想迫使我完全驶入逆行道内。

    我看了一眼计速器,时速快到160公里了,我的每根神经都感觉到了恐惧。我抬头往前看着,就要到一个急转弯,我快要翻出正常车道,只剩下几秒钟了,我把油门加到最大,在狂风暴雪中尖叫道:“秦腔!”

    我控制着方向盘,尽可能地往窗外探出头。“秦腔!”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毕生从未有过的高音喊道:“秦—腔!”

    我看到秦腔瞪大了眼睛,透过暴风雪往我的方向看。我终于从秦腔的眼睛里看到认出我来的欣慰神情。他很快减速,让我回到正常车道上。我向他扬扬手,示意他跟我来。在几乎遮天蔽目的暴雪里,两车顺着匝道驶离了一级公路。

    半小时后,两车回到新田,在一家宾馆停车场停下。我做的第一件事是跳下汽车,跑到灰色汽车旁,展开双臂深深地抱住秦腔,眼泪刷刷地流下来。秦腔不可能知道,今天他差点就看不到我了。如果匕首再向胸部偏一点点,如果他晚一秒钟认出我来,我会是什么样子呢?我的身体痛苦地痉挛着,胸前的男人也因为刚才噩梦般的情景而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