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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扬了扬手里的资料,继续说。他一整天都在看这些东西,想每条信息的来龙去脉。上班时间不用说,午休时陪妻子打点滴,到银行给儿子汇钱,晚餐时他没有去陪省厅领导就餐。他自始至终都在考虑这个问题。

    虽然他考虑得很深刻,下午支队就这个问题召开了碰头会,但他还是不明白主观推断到底能否先期为证据代言。可是,他知道,有时隐性线索的方向指示性更强,就像追查一股气味,你无法拿捏,但敏感的鼻子能循踪追查,甚至嗅到它的根源。因此,在排除了所有协查信息的泄密可能后,认为呈报到市委政法委、市委政研室的四份分析简报成了唯一的泄密源。

    这些简报里涉及机密信息二十五条,其中二十四条在经侦支队有案可查。他和主办侦察员们仔细复查了这二十四起案件的处理结果,一致认为案主不可能做出报复行为。那么,仅余的一条未有案底的信息所涉事主是否会做出报复行为呢?

    接下来就是证据问题。政法委保密员表示,简报都是由他当场送呈领导阅示,当场收回的,从未离开过保密室。送到政研室的简报却随意地放在收发室,很多局外人可以看到。据反映,那条信息所涉事主——景隆科技责任有限公司董事长蒲景奇认真看过。当时,市委某领导召开部分企业代表座谈会,蒲景奇来得早,便在政研室等着。他看完简报,当即爆了粗口,并用手机拍了照。

    当然,这一情形还不足以说明蒲景奇起意报复。

    随后,蒲景奇把简报照片用微信发给了他的副总宋敏,并交待他尽快查漏补缺,防止事发。其中一段话颇耐人寻味:“既要尽量缩小知情范围,又要最大限度地给予教训。”

    “这句话有什么潜台词吗?”邓副局长问。

    莫志社望了我一眼。“这句话跟他拍发的照片联系起来理解,透露了违法动机。”

    照片就是简报首页,报送发载明了送阅范围和起草人、审核人姓名。

    会议室安静下来。在这片安静中,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莫志祥接着说:“我们监控了有关电话和人员,目前收集到的有关信息,需要小范的调查情况来应证。不过,我还有一点担心,对小甘的骚扰会不会另有图谋,也就是说他只是为了转移我们的注意力……”

    邓副局长看了一下时间,说:“好,今晚的碰头会就开到这里,各个小组分头抓紧落实。小甘,你要相信公安机关的控制力,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你。”

    我站起来,对着主席位,对着全场鞠了个躬,表示感谢。莫志社的一番话有理有据,拨云见雾,真不亏他专家的名声,他平实无华的形象立时在我眼里拿起了流星剑,披上了紫霞衣,幻彩夺目,遥不可及。

    这么想着,为我受到的委屈找到了一点小小慰藉,这种经历或许正好是我积累知识和锻炼能力的机会,我不仅不应该焦虑,更应该心存感激。

    领导和同事们收拾起东西,走出会议室。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这是我上午新办的手机号,只有方非一个人知道。

    “英子?”

    “非非?”我一边收拾桌上的资料,一边语气平静地问,“你回来了吗?”

    “没有,今晚恐怕得在这里加班处理。我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我抱起资料往外面走,想躲开同事的耳目。“怎么这么客气,我已经适应当前的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