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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坐落在横滨的街巷之中,隐藏在树木掩映中的小小店铺。

    碧绿的爬山虎顺着小店的橱窗往下蜿蜒,透过被夕阳染黄了的窗户,能够看到内部稀疏地摆放在橱窗之处的精致的人偶娃娃。

    戴着墨镜的卷发男人扭开了木质的交叉的玻璃门把,带起一阵风铃声。

    “打扰了。”在这静谧的氛围之中,松田阵平下意识放慢了脚步。

    戴着大黑框眼镜的老匠人正坐在采光最好的窗户旁边,铺着垫布的桌面上,摆满了仿佛真人的头发、手臂,眼球等等零部件和一些工具,在桌布的印花上留下或大或小的影子。

    听到来人的声音,老人却没有抬起头,而是细细地用探针勾画好手中玩偶的眼窝。

    半晌,店主才抬头,应道:“是你啊。”

    “正是晚辈。”面对这位人偶师,松田阵平的态度显得十分尊敬。

    “那孩子已经被我修复得差不多了。”老人说道,“开店这么多年,能毁成你这样的可不多见。”他的语气带了点谴责的意味。

    松田阵平只得默默赔笑。

    “真是麻烦您了。”

    老店主睨了他一眼,见年轻人已然摘下了墨镜,正恳切地看着自己,这才没有说出更多不满的话语,而是转身走进了店内更深处的房间。

    松田阵平站在店铺内,数着在阳光下看起来一粒粒的细小浮尘。

    随着窸窣的衣服摩擦声以及老人拖拉的脚步声,他抬起头,正看到对方正些许吃力地抱着他异常眼熟的人偶箱从屋内走出来。

    松田阵平连忙迎上去,接过了店主手上的重量。

    “打开看看吧。”店主走到柜台处,指了指空荡荡的台子,说道。

    男人将箱子轻轻地放了上去,先将下边沿着陆,随后才把人偶箱把手的部分搁置在了柜台上。

    松田阵平解开上面的搭扣,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箱子被缓缓敞开,男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只见穿着洋装的人偶闭眼蜷缩在柔软的布料之中,四肢都被修复得完整,被火灼烧过而开裂的眼眶不知被什么加固了,显示出冰蓝色的光泽,反而更像是原本就存在于上面的装饰。

    松田阵平扶着人偶的腋下,将它半抱着举了起来。

    随着他的动作,人偶的脖颈微微后仰,显然已经被修复成最好的模样。

    “这真是……太感谢您了。”松田阵平叹息着说道。

    “可别感谢我,”老店主却是半点不领情,“我那是看它的制作者也是个大师,就这么坏掉的孩子着实可惜。”

    “试试里面的机关。”老人指了指躺在人偶旁边的一枚仿佛钥匙的东西,那是发条的开关。

    松田阵平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顿,依言将那个精巧的物件拿起,对准了锁孔。

    ——————

    残阳如血。

    整个横滨依然仿佛如同往常一样运转着,并未曾发生任何的转移。

    除了此刻的港口黑.手党,五栋大楼最高的那一座。

    因为领导者的缺席,这里一别往日的整肃,桌椅七零八落地散乱着,纸质文件洒落了遍地。时不时还有隐约的血痕,地面上一片狼藉。

    安静而空荡。

    随着细微的“叮”声,有着飞溅形状血迹的电梯金属门缓缓打开。

    不待两扇门完整地打开,就从里面冲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大踏步地往外走着,衣摆在他身后荡起一阵弧度,等到达门边的时候,青年几乎要跑了起来。

    在将目光落在夕阳下的那块地面上的时候,太宰治的目光定住了。

    地面上蜿蜒着被夕阳映照成金黄色的粘稠液体,鼻尖是再熟悉不过的血腥味。

    就在这短暂成一瞬的停顿之后,太宰治三步并作两步,仿佛连滚带爬一样地凑近过去。

    有着银灰色头发的少年正躺在那里,或许是异能力的缘故,他的面容依然是极美的,仰面的姿势,头发被染上了夕阳的颜色,分不清哪里是血迹。

    眼睛还是睁开着的样子,原本荧蓝色的眼眸,此刻却仿佛褪色,金色的瞳孔被撞在形状优美的眼眶里,无神地望着无垠的天空。

    少年的表情舒缓,应当是并没有经历痛苦就失去了意识。

    太宰治半跪在他的身边,手指有些颤抖着去触摸他的鼻息。

    仿佛想起了什么,青年忽然在地面上的人的衣兜之中翻找着,并成功从里面找到了一张熟悉的纸页。

    上面被浸染了些许血液,但是一片空白的地方还有许多。纸张的边缘切面十分齐整,仿佛并不是被撕扯下来的模样。

    太宰治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支笔,在上面飞快地书写。

    虽然理论上,“书”可以把一切写在上面的东西变成现实,但是,它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事件,而且能够实现的事务,也必须是在合理范围之内可能达到的限度。

    因此,书写对方毫发无伤并不可能。

    “少年从黑色的摩天大楼坠落,重重地落在地上,”太宰治提笔写道,“冲击令他受了重伤,但是并没有失去性命。”

    “他尚且还有呼吸。”

    “心脏还在努力地跳动,试图维持这具身体的运转。”

    太宰治垂眸看着自己的纸面,面色冷峻得吓人。即使他不间断地书写,也仅仅只是能保持对方这几分钟之内的性命而已。

    “少年的血液流失并不严重。”他继续写下这一句话,然而在笔尖落下之后,这句黑色字体书写的话却忽然间凭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