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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次别后至今,已有十余日。

    云浓没料到顾修元会特地赶来,惊讶之后,又意识到他应该还是遣了人盯着自己,但凡有些事都会报给他听。不然哪里会这么巧?绮罗香刚开张,他就赶了过来。

    先前她的要求,顾修元到底还是当了耳旁风。

    但云浓也没那个心情去跟顾修元计较这些,毕竟若是一提,只怕又要争吵,届时又不知会是怎么样的情形。

    哪怕是粉饰太平,也好过再起争执。

    更何况以顾修元那近乎偏执的掌控欲,真要他完全放开,不闻不问,也的确不太可能。最多不过是做得再隐蔽些,不让她发觉罢了。

    云浓只想着得过且过,并不想多生事端,索性也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她将账本收了起来,指节轻轻地敲了敲桌案,问道:“你怎么来了?”

    “忙完了事情,想你想得厉害,所以就来了。”顾修元说这些话的时候格外坦然,仿佛只是在说自己今晨吃了什么东西一样寻常。

    倒是云浓被他看得有些羞赧,转而又问:“要喝茶吗?”

    顾修元倚在那里,微微颔首。

    云浓回身去倒茶,他则好整以暇地看着,打从进门起,目光就落在云浓身上没挪开过。

    “给你。不算什么好茶,将就着喝吧。”云浓将茶盏放到了他面前,想了想,又问,“你要吃糕点吗?阿菱的厨艺很好呢。”

    顾修元听出她话中的熟稔:“阿菱是谁?”

    “替我管账那姑娘,”云浓解释了句,又绕到一旁去寻了半碟糕点来,自顾自地说道,“除了制香,我不耐烦管那些麻烦事,就都交给她来管了。”

    顾修元并不爱吃甜食,并没动,只安静地喝着茶,看着云浓小口吃着糕点。

    两人谁都没说话,一室安静,角落处的青铜香炉中有极淡的香气沁出,柜台上瓶中供着的几枝杏花怒放着,娇艳明媚。

    云浓吃了一小块白糖糕,又舔了舔指尖沾着的糖粒,低头喝了口茶。

    唇红齿白,与一旁的杏花相映成趣。

    顾修元看在眼里,眸色一黯。

    云浓抬眼,恰撞上他这沉沉的眼神,愣了一瞬后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放下了手,又抿了抿唇。

    顾修元低低地笑了声。

    “我……”

    云浓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觉着怎么说都不合适,索性装傻,只低头小口地抿着茶水。

    等到一盏茶都喝了个精光,脉搏渐渐缓了下来,云浓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徐家的事情。

    先前徐家老太太特地将云浓给请了过去,费尽口舌,想要让云浓来当这个说客。云浓当时并没应,回来后也并没专程去找顾修元,如今顾修元主动上门来,她方才将此事大略提了提。

    云浓对徐家的观感很不好,就凭徐家做得那些个事,她不可能毫无芥蒂。可看在徐思巧的份上,她又没办法将事情做绝,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徐家真有个好歹,那徐思巧是没法独善其身的。

    顾修元听了她这话,沉吟道:“我的确有做过一些事,但却远不至于她所说的那么严重。”

    云浓小声嘟囔道:“我就知道。”

    当时老太太一副落魄的模样,连“赶尽杀绝”都说出来了,云浓当时就觉着不太对劲,如今再想起来,大抵也是卖惨博她同情的意思。

    “徐家早些年做了不少荒唐事,只不过那时有先太子在,被压下来了,如今也不过是还债罢了。”顾修元解释道。

    他所言非虚,但却也并没全然讲明白。

    原本那些被徐家的罪过的人还不敢妄动,可他表现出不喜徐家,还在升迁之事上为难之后,旁人便都看出苗头来,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墙倒万人推,正因此,徐家才会到这般焦头烂额的境地。

    云浓有些为难地蹙着眉,垂眼沉默着。

    “怎么?”顾修元主动开口问道,“你不忍心了,想让我放徐家一马?”

    他这么一问,云浓就更为难了,不知所措地看着顾修元:“我也不知道。”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都该恨徐家才对,毕竟她们在先前那桩亲事上的算计实在是太过了些。若是老太太仍如先前一般颐指气使,那她必然会报复回去,可一想到老太太那日头发花白的落魄模样,云浓就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云浓这个人,爱得不长久,恨得也不长久。

    顾修元见她这挣扎犹豫的模样看在眼里,叹道:“你还是心软。”还未等云浓回答,他就又若有所思道,“但这也不算是什么坏事。”

    若是换了旁人,或许能去指责云浓,但他却并没这个资格。

    毕竟若非是利用了云浓的心软,他如今也没法站在这里,同她谈笑。

    云浓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咬了咬唇。

    “这件事你就别管了,”顾修元抬手,摸了摸她的鬓发,“我会妥善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