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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浓那句“我偏不”还没说完,就对上了顾修元沉沉的目光,声音一颤。

    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情?

    虽说这四方斋是郡主府的生意没错,虽说现在它归顾修元管没错,可云浓与那侍女较着劲要上楼时,怎么都没想到要面临的会是这种情形。

    有那么一瞬间,云浓简直想要转身下楼去。

    她补了一大觉之后,已经暂时将昨夜的那场荒唐事抛之脑后,又带着翠翘买了许多东西,心情都好了许多。

    可如今跟顾修元对视了一瞬,仿佛霎时就被拉回了昨夜。

    此时已是黄昏,顾修元临窗而立,余晖洒在他素色锦袍上,像是铺了层金砂。他神情波澜不惊,原本俊逸的相貌平添了两分深沉,愈发让人看不透。

    两人之间隔了个镂空的八宝阁,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目光。

    云浓垂下眼,踏上了最后一阶楼梯,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以顾修元昨夜的言行来看,云浓是真怕极了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做出什么来,如今他肯装作不认识,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庆幸之余,云浓又意识到,顾修元的的确确是动怒了。

    这样也好。

    不管私底下如何,至少明面上能相安无事。

    云浓起初想要的状态就是这般,虽说闹了一场,还费了些周折,但能到这样也还行。

    上楼之后,翠翘的目光就被一旁摆着的翠玉屏风给吸引了,再往里走,就更是琳琅满目,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她心中暗自赞叹不已,小声向云浓道:“这楼上的东西,可真是精致极了。”

    “是啊。”云浓漫不经心地看着,绕过了八宝阁,这才发现原来顾修元对面还坐着一人,只是方才被诸多陈设给遮挡了,所以并没看见。

    云浓原本并没上心,只是顺势扫了眼。

    可及至看清那人的相貌后,心中霎时如擂鼓一般,连脚步都停了下来。

    这是位锦衣华服的少年,他趴在窗边,好奇地向下看去,注意力都放在了长街上来来往往的百姓身上。

    少年郎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几个月不见,就像是变了个模样。

    从云浓这个角度,只能瞥见他的侧脸,虽觉着熟悉,可却并不敢认。及至目光落在他腰间悬着的那环佩后,方才算是确定了猜测。

    这分明就是曾经的六皇子刘启,也是如今的新帝。

    这时候,他不在宫中好好呆着,反倒出宫来了这四方斋,与顾修元在一处……又是怎么回事?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可此处连个侍从都没见着,新帝该是有多信任顾修元?

    云浓原是打定了主意,只大略地看一圈就离开的,绝不跟顾修元有半点牵扯。可在见着新帝之后,却还是忍不住看向了顾修元,眼中尽是惊讶与困惑。

    顾修元分明已经看见云浓,可却没半点反应,神情冷淡,几乎是将“我不认识你”几个字写到了脸上。

    云浓:“……”

    她方才还在庆幸这一点,没想到这么快就自食苦果了。

    翠翘见她愣在这里,轻声提醒了句:“姑娘,怎么了?”

    云浓回过神来,抿了抿唇:“没什么,不过是想起些事情来,一时走了神。”

    从震惊之中缓过来后,云浓也意识到这事不该自己来管,甚至连问都不该问。

    不管她曾经与六皇子有多亲近,如今也都不作数了。她如今不过是个孤女,没有家世可言,该谨言慎行,离这些事情越远越好。

    她将身份告诉景宁,又被顾修元识破,就已经是极限。

    若是知道的人再多,只会招惹来麻烦。

    云浓侧过身,盯着架子上的盆景发愣,心中漫无目的地想着些旧事。

    “顾卿,我听人说……”刘启回过头来,像是想要同顾修元说什么,恰好见着不远处的云浓,微微一怔。

    顾修元不着痕迹地挡了刘启的视线:“什么?”

    “我听人说,这四方斋曾是云姐亲自管着的?”刘启将方才的话问完,而后又偏了偏身体,绕过顾修元看了眼云浓,露出个若有所思的神情。

    因着是在宫外,刘启并不曾用“朕”这样的字眼,另一方面,也是与顾修元熟悉的缘故。

    见他已经注意到云浓,再挡就太过刻意,顾修元只得作罢,答道:“这里的确是郡主的手笔。她虽不爱料理生意,但却喜欢这些玩意,所以较之旁的格外上心些。”

    刘启扬了扬下巴,示意顾修元回头看去:“顾卿,你看那位姑娘像谁?”

    两人交谈之时虽也着意压低了些,可周遭太过安静,云浓还是隐约听了差不多。她听到刘启这问话后,指尖一颤,向翠翘道:“逛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翠翘虽觉着此处的东西新奇得很,可又太过贵重,看的时候也总是提心吊胆的,得了云浓这句话后如蒙大赦,连忙应道:“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