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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

    若悯向大祭师讲述了日间在鹿无城的所见所闻:“本想假扮红绫将他逼出城,不曾想遇到了本尊。”

    若悯追逐山河时,发现了真的红绫就在附近,而红绫也因为感觉了她的存在,才突然隐退去。

    “她倒是不死心。”大祭师单手背负在后,向楼下走去。

    若悯随其身侧,疑惑道:“若悯有一事不解,他故意放出星辰宫的信号,是想让几方相互牵制吗?”

    大祭师道:“不尽如此。”

    “若我是他,逃跑的方法不止一种。”若悯想不明白,山河虽是出了城,但毕竟是大费周章,而如果换做是她,她必然寻求简单利索的手段逃之夭夭。

    “说来听听。”

    “他既然能制造第一次混乱,必然也能制造第二次,引起轰动后,再趁乱逃跑,也未尝不可。”

    “莫忘了巡司。”大祭师提醒得不无道理,二十八骑可不是吃素的,他们逢乱而出,防控工作做得滴水不漏。

    城内若乱起来,出入口必然戒备森严,要出城也定会更加吃力。

    “那他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城,有拾泽在,不成问题。”

    “不大动干戈,那些人便不知道他出了城。”

    “倘若如他所言的,利用各门之间的关系掣肘,自己再伺机出逃呢?”

    大祭师停了停脚步,道:“如无更好的办法,或许他会选择这条路。”

    大祭师没有明说此计有何不妥,但若悯细想也明白了,兴许因她不是山河,所以无法真正站在他的位置上去审时度势,更不明白在山河心中什么才是他最看重的。

    “我看他谙熟人情,策无遗算,可堪重用。”若悯经日间的观察,对山河的看法也是大有改观,虽然此人看起来挺滑头,言语也有些不靠谱,但做事总是出乎意料,为人还算可靠。

    “不失天时地利,配以人和,方能策无遗算。”在大祭师看来,山河此番计谋,必然上不失天时,下不失地利,中得人和,才能得以金蝉脱壳。

    关于天时,计施在申时,街上人少,可大大减少阻隔或伤亡,当时天色渐晚,上空发射的信号也易于他们辨认,且一时辰后,也正是城卫轮值之时,此刻城门的防卫力度相对较弱。

    关于地利,山河对鹿无城街道巷陌的熟悉,便于计策开展。

    而人和,一来是山河与拾泽的默契配合,二来是玄宗各门的隐晦关系,三则是巡司恰到好处的助力。

    山河只是将这种种巧妙串联起来,也算是技高一筹。

    “此人出了城后,只是带着拾泽到处逛,并未走出我们的掌控范围。我看拾泽跟着他,挺开心的……”

    若悯后面那句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她不确定大祭师听着会有什么反应,但确如她今日所见,拾泽要比往日开心得多。

    大祭师没有表态,若悯识时务地闭了嘴。

    “公子,其余人如何处置?”若悯问的是被巡司控制的玄门中人。

    大祭师道:“找个合适的理由放他们离开,这事城主自会处理。”

    “就这么放了吗?”

    “莫给他们光明正大的理由滋事,他们所犯的族规还不至于定死罪,权当是一个教训。”

    到了一楼,若悯推开礼器库的门,随即转了话题,轻声道:“关于此次典仪礼器的准备,执事也吩咐人洗涤了。”她取出一份祭器名单,“所备祭器已记录在册,请公子检视。”

    若悯对着名单将祭祀所需祭器名字念了出来,大祭师挨个检视祭器是否清洗干净,是否有缺损遗漏,尺寸是否合乎规定。

    而在宵皇祭礼中早有规定,所有祭器的筹备都是根据祭祀对象来完整配套的。

    “公子,这是佩玉。”若悯打开一锦盒,盒中盛放一块白色玉,玉以圆环为底,衔有展翅的双皇鸟长尾缠绕相向而飞,栩栩如生,玄色绶带上还贯以玉珠两颗。

    大祭师取出玉佩,端看色相,温润而泽,轻轻抚摸,质地坚硬,捂在手中,玉渐生暖,摊开手心,玉暖生烟。

    此为上等好玉,大祭师点点头,将玉放回盒中,留备明夜使用。

    若不是丧祭,他的玉从来都是不离身的。

    从礼器库出来,二人一前一后进了乐器库,检查了乐器是否安排得当,敲打听音色是否合乎要求。

    宵皇族规有定,祭典所配乐器所奏之乐各有规定,所有的须做到相称。因此从检视开始到结束,通常会花上一个时辰的功夫。

    一楼巡视完毕,两人又上了二楼的具服殿。

    具服殿内陈列着大小礼服,用格子间隔开,不同活动用的不同礼服都是分开格子盛放,以便检视和使用。

    具服殿是为礼服筹备所建,由妇人们负责缫丝,再染色织锦做成祭服,最后送到此处存放。凡参祭者,须于典礼前在此领用祭服,沐浴完毕穿戴规整后才能参祭。

    所以,从此发放的祭服也必须由祭师检查无异后,众参祭才能穿戴。

    “这些都是由得了吉兆的夫人们织的,所用的丝来自蚕室,喂养蚕所用的桑叶,皆来自桑园。”若悯双手捧着祭服,恭恭敬敬如实解说。

    在鹿无之地,大祭师有自己的桑园和蚕室,专服务于礼服的制作。

    大祭师接过祭服仔细端详,往日选用的祭服皆不织文彩,此次也应当如此。而他的理由也很简单:朴素为贵。

    具服殿外悬挂着一个黄铜大钟,高一丈,重六十钧。站在大钟前,大祭师望着静躺在夜色中的焚川,问道:“所用牺牲是否备好?”

    “皆已备好。三月前就将祭牲栓在牢内喂养,只是这些祭牲肥瘦不一。”

    “不必都肥大,各有所宜。”

    “是。本次祭祀所耗费的财物皆已列出,请公子过目。”若悯说着拿出了另一份册子,由长老核算记入账册再呈送过来的。

    由于大祭师在档案室内查阅资料,长老们来了后便将典仪册子交由大祭师的贴身侍女若悯,由若悯代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