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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妃当年算得上是艳绝一时了,先帝,当时还是太子爷,对她可还真是与众不同。”太后的眼睛遥远而迷茫:“你不知道,含烟,太子他本来在女色上头并不算上心,从来都是逢场作戏的,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能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可是太子待这陈媚儿着实不一样,且不论她是个犯官之妻,太子窝藏她本就见不得人吧,单就说这吃的住的,都是太子爷亲自打点,连我这太子妃也不曾有过这等礼遇。看太子对他牵牵念念,连国事上头都不怎么用心了。”

    “听说这陈妃美艳之极,太子也是男人嘛。一时被迷惑了也是难免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夫妻这么多年,太子倒不是那喜新厌旧的人。何况对陈媚儿那贱人,入府之初我就早有防备。但后来那贱人居然怀孕了!太子对她宠爱更胜从前,而我的基儿当时也只有两岁。到了这个地步也不由得我不想办法了。”

    “是啊,这个世界上,女人永远处在弱势上,为了自己打算,也难免会用些手段了。”

    “陈媚儿入府之初,我就瞧着这贱人一身媚骨,不是什么好东西。因此对她是格外的好,吃用穿戴,一例比着太子妃的用度;丫头仆妇,一律选着最温顺体贴的。连怎么能体着太子爷的口味,我都替她想到了――太子爷生性仁慈博爱,最喜那重情重义之人,因此我劝她,爷前每每多提着那地下的亡夫。这小狐媚子开始还半信半疑的,后来想是发现我说的不错,尝到些甜头,居然每次见到太子爷必是哭哭啼啼的。而太子呢,又偏偏最吃这一套,为博美人一笑,什么法儿都敢想,什么事儿都敢做,都快把那贱人的家搬到太子府里了。”

    “陈妃得了太子爷的宠幸,想必也对当年的太子妃您感激涕零了。”

    “哼!那贱人,有太子爷这般宠着她,眼睛里哪还有旁的人在呀?”太后转过头,目光变得狡黠而阴险:“陈媚儿这样念念不忘她的死鬼丈夫,太子自然每天派人随身保护,以防不测。然而防不胜防,终于在那贱人丈夫祭日那天,一个人如厕时,随了那死鬼去了。”

    说到这里,太后阴恻恻地笑了几声,似得意又似失意。似无奈又似孤凄。一时间,满屋子里充满森森的凉意,两个人不再说话,静默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

    良久,含烟抬起头,原本晶亮乌黑的眸子里却笼着一层哀怨的薄雾:“从来红颜多薄命啊。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左拥右抱;而女子呢?从来讲的是三从四德、贞节名声。在这宫闱之中,生存更是不易,就算处于太后当时太子妃的地位,一旦失宠,也便等于丢了性命,一般地置于刀俎之上,任人宰割。不打就一身的钢筋铁骨,又怎么能熬得到今天呢?”

    太后听着,慢慢地一脸疲态尽现,听到后来,竟一把搂过含烟,声音中有着颤抖:“含烟我儿,这些话真真说到我的心里去了!亏你小小年纪,竟和亲身经历了似的。想我和你这么大的时候,不过是一味傻乎乎泼辣的小女娃罢了,哪里有你这么机敏通达的?真真的惹人疼!”

    含烟就势偎在太后怀里:“太后缪赞了,含烟岂敢。含烟机缘巧合,也算得上在宫里长大,这后宫形形□□见得多了,才有了这些个想头。也正因为这个,才冒死推拒了太后的美意,不敢在这宫里头求个名分地位。”

    “唉,你顾虑的也是。想我若能回到从前,怕也不肯要这锦衣玉食却又凉薄险恶的日子了吧?倒是宁肯嫁个寻常百姓,一夫一妻地踏踏实实地度过一生。”太后声调不高,缓缓的语速中听得出真切的向往。

    “小家小户的日子真是让人羡慕呢。”含烟接口:“可惜以太后的天资地位,怕是注定的娘娘命,躲也躲不开的呀。就算是含烟,千方百计地逃离这佳丽三千的后宫,也一样逃不开与人共事一夫的命运。”

    太后搂住含烟的手臂一僵:“你说的是……高凤舞?”

    “太后也知道?”含烟讶然地抬起头。

    “听老五提起过。” 太后已恢复镇定。

    “高凤舞那小妮子我见过一次,模样儿还算俏丽,心机看起来不深。倒是满口‘瞻墡哥哥’地叫着,气势上不肯让人。”

    “叫老五哥哥吗?看来两个人的关系真的不浅了。”太后若有所思地点头。

    “听说打从襄王爷上次入京两个人就有来往了。若不是皇上赐婚,这襄王妃的位置也不会轮到我来坐吧?”

    太后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含烟这次见太后,也想向太后讨个懿旨,将高凤舞赐给襄王做个侧妃。”

    “哦?”太后正襟坐好,目光警觉地上下打量含烟:“这话怎么讲呢?”

    “我若不向太后请旨,高凤舞就做不成侧妃了吗?反正左右逃不掉,不如请太后成全了我这个人情。何况与其让高凤舞引着襄王整日在外面逍遥,又怎如拘了她来,每天对着,‘照应’着也方便些。”含烟凝视着太后,语气里有无奈,有果决,更有一种酸酸的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