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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山顶破开一道大缺口,如天河决堤,滚滚洪流倾泻而下,轰轰隆隆放肆地张扬着咆哮着向加兰大军席卷而去,士兵们几乎还没来得及恐惧便被吞没,继而似流沙一般被卷向谷底。

    顷刻之间,整齐的加兰士兵被打得七零八落、东倒西歪,有的直接摔了个粉身碎骨,有的只剩一口气还在低声呻吟,有的还在洪水的冲击下拼命挣扎嘶喊,那情形,仿佛雨水淹没了蚂蚁堆,到处是跌跌撞撞渴望求生的蚂蚁。

    梅玄霜也被洪流冲进山下的小河里,虽然没摔伤,但由于不懂水性,只能在水里手脚并用地胡乱挣扎扑腾,显得狼狈不堪,全然失却了平日的端庄矜持。

    士兵们慌忙从四面八方游上前,七手八脚地将她捞起,救回岸边。

    梅玄霜坐在岸边,咳嗽了好半天,吐出喉咙里的积水,整个身体才消除了不适之感。

    继而她看到自己一身落魄,像一只落汤鸡,立时羞愤交集,禁不住望向山顶那个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子,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然而她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虽然盛怒,却总是在脑海里保留着应有的理智。

    抬眼看去,乌仑山顶人头攒动旗帜飘扬,敌军山呼海啸般地叫嚣着,士气高昂,而己方将士先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仇恨和怒火却被一场大水冲得烟消云散,虽然可能还有再战的欲望,士气却已低落至极,此消彼长之下,己方如何取胜?

    而且最要命的是,那洪水巨流仍然滔滔不绝,滚石巨木有意无意搭建起来的桥梁也被冲得东倒西歪,反而变成了重重障碍,己方想要突破狭谷原本就万分艰难,在此情形下,又如何能突破?

    梅玄霜稍稍审时度势,便知此番大势已去,就算重整旗鼓,也已经不能扭转败局,却只能带来更大的伤亡和损失,倒不如留着青山好烧柴。

    在这之前,在梅玄霜看来,加兰大军胜利的关键在于如何让大部队通过长长的峡谷,她想到的办法是,用自己几百号士兵的躯体和敌人用于攻击的滚石巨木来填平峡谷,架起桥梁——其实这才是敢死队所要实现的真正目的。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对手棋高一筹,竟然事先截流引渠,修筑水库,再在适当的时候,炸开堤坝,顷刻之间将浩浩荡荡的北川军冲得落花流水人仰马翻,溃成一盘散沙。

    而且,那座临时搭建的桥梁也被冲得一塌糊涂,使得这条峡谷里,又多出一道道艰险的屏障,重创之下的加兰大军,要想在此情况下发起能对北川军构成威胁的攻击,更是难上加难。

    这时候,梅玄霜心里竟然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从一开始,那座桥梁就是北川军诱敌的工具——他们毫不吝惜地使用滚石巨木,似乎就是在为最后一刻水淹北湘军做准备。

    而自己千算万算,却恰恰是落入了对手的算盘之中!

    望着山顶那花枝招展的少女,梅玄霜仇恨的目光里不由自主多了几许赞赏,然而那少女却笑嘻嘻地冲着她扮鬼脸。

    她叹息一声,决然下令:“撤退!”

    士兵们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敢死队以二百人之寡,尚能不屈不挠,一次又一次地向前推进,而我们后援以千万人之众,在经历一次挫折之后,就要半途而废轻言放弃吗?

    梅玄霜漠然地举起了手中的利剑,寒光闪闪,仿佛无情的死神将他的目光投向世间。

    片刻之后,稀稀落落的士兵缓缓地向北湘军阵营撤退。

    龙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望向乌仑山顶,那里人影幢幢,一团模糊,就在前一刻,他的亲密无间的兄弟的身影融进那团模糊里,便再也找不到他的所在,他极目远眺,不知道是想看穿那团模糊,还是想留住他的步伐,而最终,什么也没有,徒增伤心,和眼角滚落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