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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晚的事情让人十分兴奋,第二天麦克默多就从老人雅各布·沙夫特家中搬走了,到镇子最边上的那个寡妇麦克娜马拉那儿去住。他第一个在火车上认识的朋友斯坎伦过了段时间也一同搬到维尔米萨这边来,于是他们便住在了一起。除了他们没有别的房客了。房东麦克娜马拉是个性格随和的爱尔兰老太太,给了他们充分的自由,他们说话做事都不会干涉,所以对于这两个都有秘密的人来说最好不过了。

    沙夫特对待麦克默多不错,他心情好的时候,就会邀请麦克默多去他家中一起吃饭,所以麦克默多还和埃蒂有着交往,而且随着时间的过去,他们一天比一天亲密。

    麦克默多认为他现在住的地方安全性很高,于是就把他铸假币的模子移过来,直接在卧室里面动手,而且在保证绝密的情况下,分会里面的一些兄弟会前来围观。每个人走的时候,口袋里都会装一些假币,这些假币的制作工艺相当精巧,在外面买东西一点儿都不会被别人看出来,只是为什么他还要亲自去矿场做工,让分会里面的兄弟有些搞不明白。但麦克默多对他们的疑问这么回答,说如果他本身没有正当明了的收入,很快就会受到那些警察的怀疑而被调查的。

    确实已经有一个警察在注意麦克默多,不过很巧的是,这种小事情不但没有给这个爱冒险的家伙带来任何麻烦,相反让他的名气更大了。在第一次介绍他认识兄弟们之后,麦克默多差不多每天晚上都会想办法到麦金蒂的酒馆去,一边在那里更近地接触“伙计们”,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个敬畏的称号,专门用来称呼出现在这里的一伙不良人士。麦克默多坚定果断的性格和开朗大方的言辞,很早就让全部的兄弟们都喜欢上了。有一回,麦克默多在酒吧里面参加了“自由式”搏击比赛,并在比赛中又快又狠地击败了对手,这种作风又让这帮野蛮人十分钦佩。但是,还有一件小事,为麦克默多赢得了更多的好感。

    那是一个晚上,大家正在痛饮狂喝,突然门被打开了,进来一个穿着朴素蓝制服的人,他头顶一个煤铁矿警察专用的尖顶帽儿。这里要说明一下,由于矿区里面****到处流窜,十分不安全,到处发生暴行,所以普通警察根本起不到作用,于是在铁路局和矿主们的招募下,一些人组成了所谓煤铁矿警察这种特殊的机构,他们是普通警察的后援。这个警察一进来,所有人都鸦雀无声,只是好奇地盯着他。不过在美国各个州内,警察和罪犯的关系其实很微妙,所以麦金蒂就站在柜台后,丝毫不惊奇这位警察混在了他的顾客中。

    “多冷的天啊,来杯纯威士忌!”警察说,“你好,参议员先生,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

    “这么说你是新来的队长喽?”麦金蒂问。

    “正是如此,麦金蒂先生,我们是来探访你的,还有其他的长官,请你们帮助我们一起维护本镇的法律。我叫马文,是煤铁矿的警察队长。”

    “我们本来就不错,不需要更多的维持了,马文警官。”麦金蒂不客气地说,“本来我们就有镇上的警察,不需要什么外来的东西,你们这些人不过是有钱人花钱买的走狗罢了。除了用棍棒还有枪支来镇压一无所有的平民之外,你们还能做什么呢?”

    “好吧,别讨论这个了。”警官显得相当平静地说道,“不管怎样我们都各自把自己份内的事做好,虽然我们想的可能还是不太一样。”他喝完酒转身就走,突然看到了杰克·麦克默多,而麦克默多正瞪着愤怒的双眼看着他。

    “喂!你!”马文队长瞟了瞟麦克默多,大喊起来,“看来这边还有个老相识。”

    麦克默多直接跟他擦身而过,说:“我从来没跟你做过什么朋友,也不会跟其他丑陋的警察做什么朋友。”

    “我说相识,又没说是朋友。”马文队长咧开了嘴,笑着说,“你肯定就是芝加哥的那个杰克·麦克默多,一定是你,别想抵赖。”

    “抵赖什么?”麦克默多说,“我为什么要抵赖自己的名字?”

    “无论如何,你可干了不少坏事啊!”

    “你什么意思?”麦克默多捏紧拳头,愤怒地吼起来。

    “别这样,杰克,干吗冲我发这么大的火呢?我来这讨厌的煤矿之前,还在芝加哥当警察,那边有什么臭虫无赖,我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麦克默多脸一沉,说:“不用你跟我说我也知道,你就是芝加哥警察总署的马文!”

    “正是在下,想必我们都还记得在那里发生过的乔纳斯·平托枪杀案。”

    “人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吗?证据都那么确凿了!反正这个人死了,你的好处可就大了,不然你早就因为使用假币的罪名锒铛入狱了。算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反正在这个鬼地方也就你跟我知道这段过去——也许我说的过分了,再讲点儿别的——因为他们没有找到对你的不利证据,明天你就能光明正大地回芝加哥了!”

    “我可以随便爱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

    “别这样,我好心给你消息,你却像条野狗,这么不礼貌,至少要感谢我一下吧?”

    “好吧,如果你是出自好心的话,那我谢谢你好了。”麦克默多随便敷衍道。

    “接下来只要你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就不会透露一个字。”马文队长说,“不过也说不准,万一你又走歪路,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晚安吧,你也晚安,麦金蒂先生!”

    马文离开酒吧后,这个事情就使得麦克默多又添了英雄事迹,其实人们早就对麦克默多在芝加哥做过的事情十分好奇,总是在暗中议论那个遥远的地方。换作平常,麦克默多顶多对这些问题笑一笑就过去了,怕担负些不必要的虚名。但现在这事儿被摆到了台面上,酒吧里的混混们就都兴高采烈地涌过来,跟他握着手。从这以后,麦克默多在他们中间就更加自由自在了,他酒量大,又千杯不醉,但是在那个得意的晚上,要不是斯坎伦扶着他,这个名气响亮的大英雄就只能躺在酒吧过夜了。

    周六晚上,麦克默多正式被介绍入会。原本他以为自己在芝加哥就是个老会员,不必再举行什么仪式,但是在维尔米萨,有着它独特的值得自豪的仪式,无论新旧,申请入会的人必须走这一遭。举行仪式的聚会的地点是工会楼的一间专门用来为它准备的大房间,维尔米萨共有60几个人都聚集在里面,但这仅仅是当地会员的一部分,远在山谷,还有别的分会。甚至在山谷两边的山上,也有一些分会。如果犯了大事儿,人员就互相流动,所以一些不太光明的事情就让当地陌生的会员去干,差不多有500多会员零星散布在全部煤矿区。

    在宽大的会议室里面,人们围拢在一张长桌边,一旁的另一张桌上则满满当当地放着酒瓶子还有玻璃杯,其中一些会员已经迫不及待地看着它们。麦金蒂坐在首位,乱糟糟的黑发上面戴了一顶平顶的黑绒质地的帽子,而他的脖子上面还围着一条像主教用来举行仪式的圣带,有这些东西的装扮,他看起来简直像一个主持邪教仪式的大祭司。在麦金蒂两边的是分会中的高层,里面有生性残忍但是相貌英俊的特德·鲍德温。他们佩戴着相应的绶带或者徽章来表明他们的地位,大部分都是中年人,也有一些18岁到25岁的年轻人。年纪比较大的人可以直接从脸上就看出来,他们粗野残暴,根本就是无视法纪,但是那些年轻的小伙子就很难让人相信了。他们天真热情,看起来光明坦荡,居然是群万恶的凶手。他们根本毫无道德观念,以作恶为乐,还十分崇拜所谓什么“干得漂亮”的出名恶棍。

    因为他们性格扭曲,所以经常主动出击去杀害无辜的人们,甚至很多都没有见过,还觉得自己做了一件侠气十足的勇敢的事情。在犯罪之后,他们还会讨论谁打得最狠,津津乐道于受害人如何惨叫,身体如何受创,觉得乐趣十足。

    一开始,他们干这些坏事时,还注意保密,但当他们谈起这些的时候,就不顾条例直接公开了,因为对他们来说法律根本没有任何用处。这让他们觉得好像一方面根本不会有人敢告他们,另一方面即使被告了他们也有无数假证人,有无数金钱来贿赂律师打官司。所以10年来他们干尽坏事,但是每个人都没有落网,他们唯一的危险,也许还是来自他们的受害人,因为虽然受害人身单势弱,但有时候还确确实实能还手伤到他们。

    之前,麦克默多就被人警告过,说他马上会经历一个严峻的考验,但这个考验究竟是什么,并没有人告诉他,他现在被两个神情严厉的兄弟带到了外室。他透过隔板墙还是能隐约听到会议室里面的讨论声。模糊听到一两次他的名字时,麦克默多知道这些人正在商量关于他入会的事情。接着走进来一个肩挎黄色绿色绶带的会内警卫,说:“首领有命令,他必须双臂紧缚,双眼蒙住才能领进。”

    就这样,他们三个脱了麦克默多的外套,卷起他右臂的袖子,迅速用绳子捆住了他的双手,接着又在他脑袋上扣了顶厚黑帽子,所以现在他什么都看不到,最后他终于进入了会议室。

    被扣上帽子以后,麦克默多眼前漆黑,十分不舒服,只能听到耳内的沙沙声,还有人们悄声说话的声响,不过透过他耳朵罩上的东西,他还能隐约地听到麦金蒂说:约翰·麦克默多,你以前就是自由人会的会员吗?麦克默多点了点头。

    “那么你曾经是在芝加哥第29分会的吗?”麦克默多又点了点头。

    麦金蒂说:“黑夜让人不快。”

    “对于异地游子,黑夜让人不快。”麦克默多回答。

    “黑云压顶。”

    “暴风雨将至。”

    “各位弟兄,你们是否满意?”麦金蒂问道。

    一片低语声表明他们十分赞同。

    “弟兄,你对上了暗语,我们知道你确实跟我们是一起的。”麦金蒂说,“不过你必须明白,本地和外地都有一定的仪式,也必须负一定的责任,你准备好了吗?”

    “好了。”

    “你坚定并且勇敢吗?”“一点儿没错。”

    “那么,请你往前迈一大步向我们证明你的话。”

    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两个尖锐的物体抵住麦克默多的眼睛,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果他真的往前迈步,那么很可能就失去了宝贵的眼睛。麦克默多鼓足勇气往前迈去,压在双眼上的尖锐物体立刻缩了回去,他听到周围一阵压抑的喝彩声。

    “他足够坚定,足够勇敢。”麦金蒂的声音说着,“那么你能忍受痛苦吗?”

    “别人能,我也能。”麦克默多回答道。

    “那就来试试吧!”这时,一股剧痛袭击了麦克默多的左臂,他努力地不让自己喊出声来。但是那突然的巨痛差不多弄晕了他,可他还是咬紧双唇,紧握双手,极力掩饰痛苦。

    “能不能来些更刺激的?”他说道。

    这次他得到了爆发般的欢呼。一个新人能够受到这样的欢迎,在这个分会里面还是第一次。每个人都亲热地过来拍着他的背,那个厚帽子也被摘掉了,他眨眼微笑着,站在兄弟们的一片祝贺声里。

    “最后一句话,麦克默多伙计。”麦金蒂说,“既然你已经发过誓永远效忠本会,并且答应保密,你就应该知道,违背诺言的后果必然是送了小命。”

    “是的,我了解。”麦克默多回答。

    “这样的话,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你都接受首领我对你的吩咐吗?”

    “是的,我接受。”

    “好的,现在我谨代表本会——维尔米萨341分会,欢迎你的加入,你将拥有会员的特权,一起与我们讨论。斯坎伦兄弟,请把酒摆起来,我们一起为这位了不起的兄弟干一杯!”

    麦克默多拿回了自己的外套,但是当他穿上之前,他检查了下自己的右臂,那儿还是一阵阵剧痛,前臂那儿烙上了一个圆圈,圆圈内还有三角形,颜色又深又红,应该用的是烙铁。在他身边的人一卷袖子,让他看他们也有这个标记。

    “大家都有这个。”其中一个人说,“当然不是每个人都跟你表现得那么棒。”

    “这算什么。”麦克默多笑道。但是右臂实在还是疼得难以忍受。

    入会仪式结束,酒也喝完之后,大家开始讨论会内事务。麦克默多早习惯了芝加哥毫无生气的情形,可当他在这里听他们讨论时,他听得越仔细,就越觉得心惊肉跳。

    “今天日程首要的事是,”麦金蒂说,有一封墨顿县第249分会的首领温德尔写来的信,信中讲:

    尊敬的先生:

    一定要除掉我们的邻区那个雷和斯特玛施煤矿的矿主,他叫做安德鲁雷。你们别忘了去年秋天你们跟警察干架,我们派了两个弟兄过来当打手。所以这次你们也派两个好手过来,我们的分会司库希金斯会接待的,你知道他住哪儿,时间地点希金斯会交代给他们。

    你忠诚的J.W·温德尔

    “每次我们问他们要人帮忙的时候,他都一口答应,所以我们也没理由不答应他。”麦金蒂停了一下,阴毒的眼光四周扫射了一下问道:“有谁自愿报名的吗?”

    一些年轻人高高举起手,麦金蒂满意地笑了。“很好,老虎科马克。只要你能达到上次的水平,那这回就没什么错儿。你呢,威尔逊?”

    “但我没有枪。”这个孩子才十几岁。

    “这是你的第一次,对不对?没事,早晚你都会有经验的。这个开始还不错,至于手枪这码事,它就在那儿等着你呢,我说得可不会错。要是你们周一就去报到,时间很充足,等你们凯旋而归,我们将在这儿热烈欢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