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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玖万跟小米寻到唱歌房,一推门就看到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两位姑娘。

    浓郁的悲伤似要将她们侵蚀。

    对于安心,陆玖万自然猜到了其中缘由,但是他没有立场表达自己的看法。至于小米,他当然比陆玖万更加明了,只是还没能看清自己的内心,更不愿就此做出决定。

    陆玖万只能暗自期望,经此一事,他们能坦诚相待。

    小米是怎样的人,他很了解。嘴硬心软是他,一意孤行也是他。他是最不听劝的,素来有自己的主见,只有让他彻底想明白了,才能化解僵局。

    他们究竟能否继续走下去,关键在小米和安心,与安心的家人是否退让,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毕竟,二人在乎的都只是对方的想法与感受。

    他们的事,只能交给他们自己处理,外人无法插手。

    所以,他此刻要关心的是另一位姑娘,那位让他没了主意的姑娘。

    她从夜幕中走来,孑然一身。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见过她的人,都说她性格古怪,喜怒无常。

    他却不这样认为。

    接触愈多,愈能发现她的柔软。她是最最温柔,最最可爱的女孩。她有极强的同理心,极大的包容心。她看似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外界充耳不闻,却总能敏锐察觉他人的情绪波动,适时赠以温暖。

    她几乎把帮助他人当做使命。无差别的,对所有人伸出援手,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无论对方是否需要,是否领情,她都毫不在乎。

    她所求,似乎只是一份心安。

    可是,这样的她,为何总被莫名的悲伤包裹。正如此刻,她身上的悲伤已远远超过安心。

    他不知道究竟是怎样的经历,造就了今日的她。

    她不愿袒露心事,他也不愿强迫。

    如此一来,他能做的,只剩陪伴。

    小米长叹一口气,提起扔在地上的高跟鞋,背着烂醉的安心,大步走出包厢。

    此刻,这里只剩他们。

    没了伴奏,包厢静得出奇。隔壁的客人正在唱《前前前世》,曾几何时,家喻户晓的曲子。男孩大声歌唱,声嘶力竭。

    “不知横跨了几度银河,才终于在尽头与你相遇,我该如何握住你的双手,才能不伤害到你呢……”

    在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无数个感人至深的故事在上演。每个人都是戏中人,自己故事的主角。

    你不是世界的中心,你只是自己的中心。

    他很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一世为人,能做的属实有限,照顾好自己,照顾好身边人,就足够了。

    此刻,陆玖万正是怀着这样的想法,伴着嘈杂的音乐,一步一步,郑重地走到他想要照顾的姑娘面前。

    她坐在黑色皮质沙发上,瘦瘦小小的,正前方整整齐齐码了四个绿色的空瓶子。左手拿了一个尚有余液的酒瓶,右手是一次性纸杯。容器里的酒水所剩不多,她歪着脑袋,仔细倾倒进纸杯,白色泡面缓缓上升至三分之二处,停了下来。她晃了晃酒瓶,又滑落几滴,直到确认一滴不剩,才满意地放下瓶子,趴到桌上,把它和桌上的四个空酒瓶摆放在一起,连成一道笔直的横线。

    直到做完这些工作,她才终于端起纸杯,送至唇边。未及饮用,就被取走了。

    陆玖万举起纸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空杯,看向面前的姑娘。她的视线停在悬空的指尖,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他上前一步,弯腰蹲在她面前,缓缓掀开她的帽檐,露出脸庞。她的鼻尖泛红,嘴角上扬,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从双颊滚落,滴在陆玖万的手背上,火辣辣的,撩动了他的神经。

    彩色光束来回摆动,像满天星,落在她的身上,清冷神秘,有种不真实感。

    田小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攥住陆玖万的袖口,指尖传来冬天的气息,是外套上残留的。她抬起湿漉漉的眼眸,直视他,轻启双唇:“陆玖万……”

    他的心漏了一拍,“陆玖万”三个字从她的口中吐出,有种别样的感觉,像是唤醒了藏匿于灵魂深处的某份记忆。

    他轻声回应,几乎哽咽:“恩。”

    “陆玖万。”

    “恩。”

    ……

    她呼唤着他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他不厌其烦,耐心回应。

    她原本身体前倾,此刻似乎有些疲惫,下意识向后挪了挪,靠在沙发上,换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虽是拉开了些许距离,但仍旧攥着他的袖子,用指尖在大衣上来回划动,浮现出一道道若有若无的划痕。她盯着转瞬即逝的划痕,小声问:“陆玖万取何意?”

    面料磨砂的声音极轻,因近在咫尺,他方能隐约听到。除此之外,还有他的心跳,急促的,乱了节奏。她的手指挨到他的手背,难得温热,柔软光滑得像小孩子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