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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宫女眼看就拿出手帕。凝白根本不敢想太子的表情,刚要错身挡在前面,太子将人踹了出去。

    他冷面含霜朝寝殿去,凝白赶紧让人把这处收拾了,又飞快追去,不太敢惹他:“殿下可有烫伤?”

    没答复,估计是有,凝白翻找了会儿找出药膏,极是紧绷到他面前给他宽衣,这杯茶泼得颇有技巧,湿了大片,但凡刚刚太子愣一会儿,那小手就要抚上他心口了。

    凝白这空档竟然还有心思想,看来这回不是什么老对手,不然怎么可能不知道太子有多难搞?要是随便几句故作率真的话并着轻柔的抚摸就能让太子心泛涟漪,她这么久以来辛苦个什么劲儿?

    “殿下您等等!”她把药膏往赵潜手中一塞,踩着随手丢在地上的衣裳噔噔噔跑出去,又飞快跑回来。

    她拿出帕子浸了凉水,低俯着身子撇开他里衣,小心沾了沾轻微发红的皮肤,紧张不已:“殿下可有刺痛?”

    她的清浅吐息若有似无,赵潜微不可察皱了皱眉,却奇异地连怒也消了。

    大概是她的一气呵成太过自然,一看就老实巴交眼里只有伤,迅速冲淡了怒气。

    指尖皮肤没绷太紧,看来并没有烫多厉害,但以防万一,凝白拧帕子敷了好几遍后又等了许久才给他涂药。

    正涂着,手下震颤:“看不出来,你倒是精通这个。”

    明明竹帚不会用,更漏也不识得。

    凝白没发觉他话中有话,嗯嗯点头:“小时候烫过胳膊,师父教了。”

    赵潜知道讨生活难,给口饭吃养大就算养育之恩,但连寻常的微末之处都忽视,想来养得并不上心。

    听她这样说,却又不似那么回事。

    “如此说来,你师父待你倒不错。”

    凝白其实已经很久没跟人提过师父,乍然说起,竟恍如隔世。

    凝白襁褓时被遗弃在雪地里,又被一个途经雪地莫名动了恻隐之心的浪子救起,从小跟着浪子流浪江湖,才唤浪子一声“师父”。

    浪子多情却又总无情,虽没有风流成性,但每一个他都真心,每一个他也薄幸,在江湖上甚至有个褒贬难分的浑名,唤“多情客”。

    凝白从小看姑娘被辜负的泪眼,总说师父伤了那么多姑娘的心,早晚要遭报应。

    后来浪子果然遭了报应,有姑娘寻仇,一剑穿心,死得不能再死。

    她叹了口气:“总归把我从雪地捡回来,算再造之恩。”

    多情客再多不是,她都欠一条命,待救回来,就算偿清,若往后再遭人寻仇,那她只能给他挖坟原地埋了。

    她这样的口吻,显然也没什么“不错”之说,只是相依为命罢了。

    凝白也没再继续说:“总之师父当时说女孩子留疤不好,将来若……”

    指尖微顿。

    她好像摸到了太子心口的疤,刀伤。

    若无其事涂过去,将他衣襟合好,就去重新找衣裳。

    话音戛然而止,且她安静得太反常,赵潜很难不猜到是因为他心口旧伤。

    往日她百无禁忌什么都敢嚷嚷,怎么这回忌讳起来?

    凤眸微眯,待她一声不吭捧着衣裳回来,漫声:“不过剿匪旧伤,吓成这样?”

    凝白就猜到是剿匪时留的伤。不然太子金枝玉叶,谁有本事伤他心口?

    她心里五味杂陈。毋庸置疑,他是个好太子,她见过他的生祠,听过百姓对他的推崇。

    可她却要骗他。

    凝白颇有些自暴自弃,她看自己早晚要同师父一样遭报应,不得好死,还要被人挫骨扬灰。

    “没害怕。”她眼帘垂着,抿唇,“殿下当时很疼吧?”

    赵潜微怔,第一次被人问这话,他竟被问住了。

    她想到什么,点点头自语:“一定很疼,钢针都那样疼。”

    赵潜无话。

    良久,淡淡道:“真是看不出来,你这天魔星原来还暗藏了菩萨心肠。”

    凝白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这个人就容不得丁点儿柔软温情吗?骂谁天魔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