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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城的雨季很漫长。

    回家有近路,从学校出来之后要先穿过一条巷子,屋檐还在滴水,地面也湿漉漉的,如果运气不好踩到一块碎砖,鞋和裤子都会遭殃。

    拐过转角,卿杭突然停下脚步,不远处的两个人离得很近,在说着什么,时不时有笑声传过来。

    早上上课前他见过程挽月,她今天穿了一条很短的百褶裙,同色系长袜只到膝盖下面一点,露在外面的皮肤被蚊虫叮咬后留下很显眼的红痕,就在大腿后侧。

    卿杭抿紧下唇,清秀的五官上并没有太多情绪,只压低伞沿挡住那两人的身影,转身往回走,准备换条路。

    “卿杭!”

    还是被她发现了。

    “我脚扭伤了,你能不能帮我一下?”她要求得理所当然,但又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娇气和亲昵。

    卿杭背对着他们,听见她让那个体育班的男生先走,男生不甘心,想送她回家,她应付几句就有些不耐烦了。

    “不用麻烦你,卿杭会送我的。”

    程挽月把那个男生打发走,原本搭在她臂弯的校服被铺在石凳上,她扶着墙坐下去,一声一声地叫着‘卿杭’,一会儿可怜,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又委屈。

    隔着几米远,卿杭的心也随着她的语气忽上忽下,她总是这样不知深浅地招惹他、戏弄他,得到想要的东西后又会毫不犹豫地弃之如履,等到下一次再想起他,轻易设好陷阱,等着他再次一脚踩进去。

    他明明很清楚,却还是会掉进她的陷阱。

    一遍遍提醒自己要藏好,千万不能让她看出来,不然她会得意,可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狭小灰暗的巷子遮不住她眼里明亮的笑意。

    她又赢了。

    “真的特别疼,没骗你。”

    “在哪儿崴的?”

    她抬起手,随意指着前面,“就在台阶那啊,我都听到骨头响了。”

    卿杭把雨伞塞到她手里,沉默着半蹲下去,握住悬在空中轻轻摇晃的脚,隔着袜子摸不出什么,但不管他碰到哪一处她都喊疼。

    “你背我,”她说走不动,一步都走不了。

    卿杭把书包挂在脖子上,又脱下校服外套,将两条袖子绑在她腰上,背对着她蹲下去。她的身体太过柔软,趴在他背上的那一刻,他甚至担心自己的骨头会硌着她。

    她举着伞,一滴雨水落在他额头,他瞬间清醒,背着她站起身,连着垫在石凳上的校服一起,这样他的手不会直接碰到她的皮肤,然而贴在后背的体温依旧烫红了他的耳朵。

    程挽月靠在他肩上,“我想去你家,我爸妈加班,很晚才回家,程延清放学就去玩了,我回去也是一个人。”

    裙摆柔柔地从手腕拂过,有些痒,卿杭没说话,换了换个方向往家走。

    “我等了好久,你怎么才来?你们班那个学习委员真讨厌,在学校总找你问这个问那个,放学了还要耽误你时间,她不能去找老师问吗?卿杭,你不准喜欢她。”

    “只是同学,我不会喜欢她,”卿杭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他刚才跟你说什么?”

    “他说他有卷子的答案,谁会照着答案抄,蠢死了,”程挽月抱紧他的脖子,“而且我有你啊,不需要答案。”

    她很明显感觉到她说完这句话后卿杭情绪的转变,也不像刚才那么冷淡了。

    卿杭背着程挽月回到家,直接走进卧室,把她放到窗边的凉椅上坐着。

    爷爷回村里了,家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程挽月不是第一次来,她来得很频繁,卿杭的房间整齐又干净,和他这个人一样。

    卿杭出去又进来,手里拿了一瓶红花油,程挽月自然地抬起扭伤的那只脚搭在他腿上,他先帮她拖鞋,然后是袜子,脚被他握在手掌里显得小巧。

    他往手心里倒了点红花油,手掌裹覆在她脚踝。

    明明已经很轻了,她还是轻呼着喊疼,空气潮湿闷热,扭伤的人是她,他反而出了一身汗。

    终于抹好,卿杭松了口气,起身去外面洗手。

    程挽月低着头看自己的脚,等他倒了一杯水回到房间,她才坐好,“凉椅好硬,硌得屁股疼。”

    “坐到床上去。”

    “我这样怎么去呀。”

    她一条腿搭在凉椅扶手上轻晃,袜子脱掉后,莹白脚趾都泛着一层细腻的光泽,卿杭移开视线,放下水杯在她面前蹲下去。

    “要抱,背着不舒服。”

    卿杭说,“就两步路。”

    “那也要抱,”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着他的胳膊,“你抱不动我吗?”

    挣扎不到三秒钟就败了,于是他只能转过去面对着她,她这才满意,扶着他单脚站起来,双手抱紧他的脖子,他下意识搂住她,她借力跳到他身上,他被带着晃了一下,她怕摔,连忙抱紧他。

    凉椅和床之间明明只有两步远的距离,卿杭却连一步都迈不开。

    耳边传来很细微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滚到地上了。

    卿杭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是什么,直到程挽月耳边小声说是她上衣的扣子崩开了,他掩饰得不算太好,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他异常的体温。

    程挽月低头往凉椅下面看,那颗扣子也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卿杭还站着没动。

    她总觉得自己快要掉下去了,只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小声催促道,“你怎么不走?我衣服上的扣子掉了。”

    卿杭醒过神,迈开僵硬的双腿把程挽月抱到床上坐着,幸好房间里光线偏暗,否则他一定会被她嘲笑。

    细雨裹挟着湿热的风吹进来,空气很闷热。

    这是他自己的房间,他却有些局促,茫然地在原地转了一圈才在凉椅旁蹲下去给她找扣子。

    程挽月趴在枕头上,双手托腮看他,两条小腿翘起来在空中晃啊晃的,“好黑啊,你看得清吗?把灯打开吧。”

    卿杭低声回答,“看得清。”

    他眉目清秀,在外人面前永远都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就算有人当着他的面说那些很难听的话,他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凉椅很矮,他单膝跪在地上才能看到里面,校服外套被程挽月揉成一团扔在凉椅上,他上身只穿了一件校服短袖,身体压得很低,一只手从凉椅下面伸进去摸扣子,这个姿势导致后背的骨头凸出来,少年的身体清瘦但蕴藏着一股未知的力量。

    程挽月看到他后颈汗津津的,怎么会出这么多汗?她很重吗?

    她视线往上,停在他短发下的耳朵。

    好红。

    “找到了,”卿杭拿着扣子站起身,擦掉上面的灰。

    “先放在桌上吧,”程挽月随意指了个地方,她梳着鱼骨辫,一副乖巧好学生的模样,“卿杭,你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