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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尔伯特怎么把你领到这里来?”二公子还是没忍住,一边心烦意乱地摆弄书架上的莎士比亚,一边没好气地补了句。

    “伯爵夫人让我们在主宅游玩,碰巧走到这。大公子看我累了,让我歇歇脚——”嘉韵想为阿尔伯特开脱下,话还没说完,就被二公子打断了。

    “呵!我就说他哪里有这等闲情逸致,左右不过方便他自己罢了。”他嘴角一撇,眼里露出早已料到的神情,又使劲儿扯扯脖颈上的白色亚麻领结,好像要把自己不知从何而来的满腔怨懑,试图一股脑儿甩开。

    嘉韵素来擅长装聋作哑,这种兄弟之间的私人抱怨,本不是她该听到的。她急忙低下眼帘,冲这人道了个安,想着赶紧离开为妙。

    都快要走出这房间了,她又听见后面的人悠悠吐出来一句:“你姐姐也跟你一样,这么喜欢莎士比亚?”

    嘉韵只好停住,脑子嗡嗡得如一团乱麻,想不出怎么答才合适得体,于是侧着身回复:“家姐在艺术上很有造诣,她的莫扎特第一钢琴奏鸣曲,就连钢琴家克拉拉舒曼女士都称赞她弹得细腻。”

    那男子又从喉咙深处轻哼了一声:“好呀,以后她做了艾尔斯伯里庄园的女主人,尽可以随时去弹家里那架高天钢琴了。”

    嘉韵虽然和堂姐谈不上多么亲密无间,但听到陌生男子这么肆意讥讽尚未谋面的克莱拉,觉得好气占了三分,好笑却有五分,不知道这二公子吃的哪门子醋。本来要溜之大吉的她,缓缓站定,微微笑道:“看起来府上的大公子和家姐,倒还真是金玉良缘,一对璧人。”

    “金玉良缘……”这人嘴里咀嚼着这词,似乎要把四个字掰开来揉碎了才作罢。他又不甘心地紧盯着嘉韵,好像要从她眼里找到什么破绽一般,“难怪你爱读《皆大欢喜》,想必你和戴维斯小姐也是姐妹情深喽?”

    嘉韵当然听得出他话音里的刻薄意味,心想堂堂伯爵家的二公子,怎么跟个孩童一般胡乱撒气,就直接回了句:“总归都姓戴维斯,自然是应该同气连声,免得被外人笑话。”

    说完就径直往走廊里去了,权当没听见图书馆深处不知道谁赌气地推倒一摞书的声响。

    她一时上头图了嘴巴痛快,越往前走却越觉得自己多余最后那半句。好在听上去这桩婚事里,二公子是没什么发言权的。之所以这么阴阳怪气,也许单纯是嫉妒阿尔伯特身为长子,自然享有爵位和土地的继承权,还有未来亲家直接把丰厚嫁妆送上门来。想到这里,她又忆起《皆大欢喜》里那句台词——“我在诊断你痛处的时候,却不幸地找到我自己的创伤了。”这下更觉得自己才是最为可笑,何必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嘉韵自己漫无目的地绕了一会儿走廊,快到客厅门口了,听见伯母和钱伯斯夫人在内里谈笑风生,又觉得自己不该此时回来,不妨到主宅外草地附近转转,待阿尔伯特和克莱拉散步归来,也该是下午茶的时辰了。

    她便又趁没人看见自己,悄悄改了路线。刚出楼走了没几步,就撞见兴冲冲的大公子和堂姐。两人不知道哪里逍遥去了:克莱拉喜气洋洋地手捧一大束新鲜的粉红玫瑰,想是刚刚园子里采摘而来;阿尔伯特也是气喘吁吁,像是刚玩了好一阵你追我赶的把戏。

    嘉韵于是上前,殷勤提醒道:“看你们累了,要不先哪里休息一下?一会儿再回客厅?”克莱拉今天应该是心情极好,竟主动答了她的话:“你也去园子里逛逛吧,别埋首书堆装老姑娘了。”

    她只好讪讪笑笑。

    阿尔伯特却把目光投向主宅门口一旁的马匹,颇为关切地喃喃自语:“科林这么早就到家了?怎么没见其他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