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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沅今日格外不一样, 眸子晶亮,像是藏了星光,笑吟吟望着他, 说不上是讨好, 还是别的什么。

    陆浔眸色暗深, 勾着她的腰便将人抵住堵她粉嫩的小嘴儿。

    和煦的风透过, 霜雪后艳阳高照,松上白雪垂垂而落, 摇摇欲坠,扑通一声,枝干终于承受不住力度,塌落下来。

    沈沅没躲,任由他撬开唇瓣,软软的手抱住他后颈,无声回应。

    安静乖巧,仿佛任人揉捏。

    “我给你做了糕点, 再不吃就该凉了。”沈沅在他怀里嗫嚅两声,眼眶里氤氲雾气。

    陆浔并不爱吃甜食,大抵是日子过得太苦,他连甜都忘了什么滋味。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自己强留过来的人, 对于她的意愿, 他从未在乎过, 原本也不应该在乎。

    但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违背内心, 一点一点将她放在心上。他不想流露出自己分毫的情绪, 对于一个扭曲的复仇者而言都是大忌。

    他不想让她知道于他而言,她的存在有多么重要,有了软肋, 她便会更加肆无忌惮得将他拿在手中玩弄。所以他自认为掩饰得很好,冷漠相待,是最好的盔甲。

    或许是他眸色太凉,让她觉得害怕,沈沅小心翼翼踮脚吻他,“我做了好久呢,你不想尝尝吗?”

    陆浔捏捏她的脸,在她唇瓣上啄了下,点头。

    沈沅欢欢喜喜地转过身跑到案边,献宝似的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几个小碟子,她细细絮叨,“有梅花糕,鸭血汤,野山菇…”

    不大的食盒足足装了两碟子糕点以及五盅汤蛊。

    陆浔挑眉,看来她还记得自己回来见她时一身的血。

    想取凤羽鸟这种猛禽的心头血确实废了他不少力气,他一身的血有是他的,也有凤羽鸟的,他并不是很在乎受伤,甚至习以为常。然明显,面前这个小东西似乎很在意。

    陆浔过去坐到长案后,沈沅就站在他旁边,过一会儿,陆浔伸手勾她的腰,沈沅尚没反应过来就跌坐到他怀里,她心口碰碰乱跳,靠在他胸膛上,脸通红一片,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这样,你是不是不好喝汤。”

    “你哪样?”陆浔逗她。

    “就是…就是一直叫你抱着呀!”沈沅急了,脸红扑扑地埋到他怀里。

    陆浔朗笑两声,笑得她愈加羞涩,才开口,“喂我。”

    “???”沈沅迷糊地抬眼。

    陆浔左手拿起汤勺给她,理直气壮,“你压得我直不起身,够不到汤。”

    “哦…”沈沅推开他拿勺子的手,慢吞吞地要起来。

    陆浔用力扣她的腰,“跑什么,还委屈着你了?”

    沈沅不敢动了,乖乖地去拿汤勺,歪歪身子够案上的汤蛊,盖子挑开,沈沅在里面搅了两圈,才一手拿小碟子,另一手拿汤勺慢慢移到他嘴边。

    “喏。”沈沅鼓鼓嘴,极不情愿道。

    陆浔瞧着她圆润可爱的指尖,素白纤细的手指,微微俯身,就着她的手便将那汤喝了。

    沈沅脸越来越烫,她不知道仅仅一个细微的动作怎么也能变得这么奇怪。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点一点改变了。

    喝完汤,沈沅忙从他怀里下来,免得他再动手动脚。

    “时间不早,我该走了。”沈沅匆匆转过身,到长案对面收拾食盒,刚装完一半,那人便又环住她腰,含她发烫的耳珠。

    “今夜别走了。”

    轰隆一声,沈沅觉得自己脑中将要炸开一般,嗡嗡作响,腰间的手顺着她衣襟向上,他一面亲她的脖颈,一面要去扯她的衣角。

    沈沅连忙压住他的手,慌乱摇头,“不行,太晚了,我不能不回去。”

    男人压在她后背,气息凌乱,一动不动。沈沅也不敢乱动,生怕哪做的不对再惹到他。天知道她来这只是单纯感谢陆浔冒险去给她寻药引,想好好谢谢陆浔,从未有过别的想法。

    陆浔从后抱着她,摸摸她的头,又捏她的耳珠,冰冰凉凉的指腹除去她耳垂下熨烫的温度,“让岑福送你回去。”

    “嗯。”沈沅松了口气,乖乖点头。

    …

    繁华圣都长安,幼帝登基,摄政王辅佐。摄政王陆浔以雷霆手段,惩贪官,除污吏,兴修水利车道,削减赋税以增民财,在各州大兴施粥设寺,为流民取庇护之所。虽是从未有过的严寒之冬,却冻死骸骨史无前例的少。倒是这杀人如麻的摄政王上位以来做得第一件善事。

    民间褒贬不一,有称摄政王陆浔为圣王,民声高涨,是为百姓除昏君的明主,亦有人传言摄政王是为夺取民心,伺机篡位采取的怀柔之策,不论怎么说,庇护流民都是功德之事,民间对摄政王的拥护随之热切。

    …

    长安京郊一民宅角落,外罩厚重毛毡,内壁着华美绒毯的马车渐行停住,从里下来一着云烟流朱南缎的貌美女郎,柳叶眉,杏仁眼,唇瓣如桃花娇嫩,宽大狐皮兜帽遮住娇颜,正是沈家二小姐沈纾。

    沈纾踩蹬下了马车,服侍的贴身婢女快步去敲宅院的门。从里一小侍从探出头,见是二小姐,忙躬身迎进去。

    宅院不大,一进一出,在京郊小地方也不会引人注意。

    沈纾推门而入,扑鼻而来是一股浓浓苦涩的药味,越过屏风靠里的床榻,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男人剑眉星目,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面宽方正,唇瓣偏薄,生的一副雷厉风行的面貌。

    沈纾在榻下站了会儿,侧身问后半步的侍从,“郎中怎么说?”

    “回二小姐,郎中昨日来了一次,说情况还和以前一样,不好不坏。”侍从躬身回。

    沈纾点头应声,面色忧愁了会儿,本想照旧站一会儿就走,但今日不知为何仿佛有种直觉,好像她多留一会儿,就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窗户关得严实,沈纾实在受不了这苦涩的药味,便走几步过去推开合紧的窗,刚推开一点,沈纾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来,脖颈就被一只大掌掐住,“你是谁?”

    “二小姐!”仆从惊慌上前。

    沈纾袖中抽出一把短刀,趁男人虚弱之时,一刀便扎进他的右肩。刀上有软筋散,可放倒一头壮牛。

    男人被人追杀数月,刚醒尚未恢复,一时不备当真中了沈纾的招,顿时四肢酸软无力,倒在地上。

    沈沅挣扎出来,抚住胸口猛咳几声,脖颈还有明显的红。

    恢复后,沈纾抬手吩咐仆从出去,转身过去面向他,平素在沈家温和的人脸不见,她弯腰对着男人,“平南王磬钊,数月前满门被陆浔所灭,现今还在遭人追杀,身中剧毒,无药可救,不日即会身亡。”

    磬钊诧异面前柔弱的女人竟然知道他所有的事,同时升起警惕,杀意显露,“你倒底是谁?”

    沈纾面无表情地起身,“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为我做完一件事,我就放你离开。”

    磬钊沉默了会儿,又问,“为何是我?”

    “碰巧而已。”确实是碰巧,沈纾一日去庙里给他上香,半路回来就遇到了磬钊。多年前宫宴她曾见过磬钊一面,但大约他是不记得自己。毕竟当时她尚未及笄,而今她却已二十又二,距离他死,已过去了五年。

    就在他死的第五年,她再次撞见了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大抵是天意吧。

    沈纾收回心绪,“听闻平南王武功天下无双,不然怎能从陆浔手里逃出来。”

    平南王府被灭满门时,他确实是唯一的幸存者。

    磬钊又问,“你想要我做什么。”

    “给我一个孩子。”沈纾平静道。

    磬钊愕然地看她,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再问,“你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寻到解药解你身上的剧毒,解毒期间为保证孩子健康,不会强迫你做,但要你在我每日来的时候给我读一则古文。”

    “期间也必须要按照我的要求写字抄书弹琴,待毒彻底解后,我要你给我一个孩子,生下这个孩子我会放你离开,而且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能再回来。”沈纾道。

    磬钊过了三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大胆的女子,消化片刻,他才道“若我毒彻底解完,不愿意同你行事或杀了你呢?”

    沈纾笑了,长安沈家二女皆姿容艳丽,二小姐虽不如三小姐温婉柔媚,却天生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婉约之美,仿若冬日孤寂的寒梅,高傲清冷。

    这朵红艳梅花在磬钊眼前缓缓绽放,他漆黑的眼淡淡一瞥,又缓缓移开,听耳边浅笑的音儿,“早听王爷盛名,乐善好施,知恩图报,总不会要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吧。”

    磬钊喉咙微动,没再说话,再抬眼时袅娜的身影已出了去,又听外间传来她慵懒的声,“最多一面,便还王爷自由之身。”

    …

    沈沅后午回府,下马车正撞上刚回来的沈纾,沈沅脸还红着,怕被阿姊发现异样,打过招呼就往里走。

    沈纾没心思管小妹的怪异,磬钊手下的力气大,回时她拿镜一照,颈下青了一圈,狐裘遮着穿高领的衣裳还好,只怕不经意再被人瞧了去。

    如今沈家二女都在家中,新帝登基,朝中大臣纷纷遭殃,这把火只几家没烧到,沈家就是其中之一,是以到沈家说媒的人都差点踏破门槛。

    沈纾一回府就听说前不久郭侍郎又来了,她不耐地挥退下人要回屋歇歇,又听院外来人,“二小姐,老夫人要您去慈宁堂。”

    沈纾无奈地叹了口气,对镜又照了照自己的脖颈,才抬步出门。

    沈老太太在慈宁堂坐了一会儿,等见到自己的二孙女进来,吩咐人将凳都撤了,偏罚她站着。

    沈纾福礼。

    沈老太太冷哼一声,“我还以为你这丫头都忘了我老婆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