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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历过两次被药物的折磨, 沈沅深知那药操纵的烈性,她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若是真如赵太医所言, 植入骨髓, 愈演愈烈, 她该怎么办?难道要一辈子都这样吗?想想陆识的话她还一阵后怕, 万一她再在宴席上发病,当真要随便找一个男人…

    沈沅不敢想象, 失去自控的滋味太可怕了。

    风吹浮动,红梅纷飞乱舞。

    沈沅在院里立了会儿,就听三楼窗里的男人开口,“嫂嫂在那杵着做什么,风大,等病了还得我来伺候。”

    他嫌弃之意不以言表。

    沈沅慌了下,摸不清他的心思,暗悔今日贸然过来, 她只是想来见他,至于问什么,如何开口,沈沅还没想好。

    那药力太大, 她到现在都还有些混沌。脑中仿若一团浆糊, 茫然不清。

    她袖中的手紧了紧, 没再看三楼人一眼, 转身跑了。

    陆浔倚靠窗沿儿挑眉看小步跑离的人, 迤逦的裙摆好似绚丽美艳花儿,在皑皑天地间盛放,只此一朵。

    陆浔眯了眯眼, 指骨磕两下窗框,等那人又跑两步依旧没停,他手搭窗沿儿纵身一跃。

    沈沅还没跑出门,面前忽坠了一道男人身影,高大的身形挡住她所有出路,将门遮了个严实。

    沈沅手足无措,不愿抬眼看他,侧过身要走,手腕被一只大掌压住,“用完我就跑?嫂嫂可真是没心肝。”

    他低沉的声没有往日的戏谑,甚至有些刺骨的冷意。

    沈沅嫩红的小脸被他说得发白,唇瓣咬了下,被他按着的手试探性地动了动,然后悄悄抬眼,那只软软的小手在他掌中转了个弯,勾住他拇指的青白玉扳指,好一会儿,她似是不好意思,羞面开口,“谢谢。”

    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仿佛低到尘埃里。

    飘零红梅落到她头顶的发心,如装饰其中极美的点缀。

    陆浔视线停留在她眼尾的一抹红,眼眶里的泪珠滚动,真的是吓得不轻。

    “后午我会离开长安,约莫半月后回。”他指腹压着她的眼尾,抹去停留在眼角的红,收回手时,指腹点到自己的唇角。

    沈沅被他这个动作闹得脸红,又听他说在这个时候要走,忍不住担心。

    “去哪?”沈沅这次纤细软嫩的手指牢牢握住了他的大掌,眸子怔怔地望向他,好似又觉得自己太过于急切,别开眼不再看他,正欲松手又被他抓得结实。

    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掌包裹其中,五指相扣的姿势,是最简单却又温情的动作。

    “自然是给嫂嫂寻药引。”

    他语气淡淡,指腹在她眼尾抹了把,便收回手,指骨捏他的下巴,干净的手指压住她粉嫩的唇,“我这一走可能要半月余,期间嫂嫂若发病敢找别的男人…”

    话音戛然而止,沈沅却知他并未玩笑,隐隐威胁已让沈沅悚然。

    她也知不该这样,可这药效实猛。

    沈沅从未这样无措过,她好害怕,好怕陆浔不在她会控制不住自己。

    泪珠簌簌铺落,尽数留到陆浔的手心,冰冰凉凉,是苦涩的味道。

    陆浔指骨收紧了,捏得沈沅忍不住轻嘶一声,下一刻他突然又放开手,沈沅毫无准备,身子一倒,栽歪进他的怀里。

    陆浔掌心又变得温热,轻抚她的脖颈,动作缓慢竟让她觉得温柔。

    凤羽鸟的心头血可不好取,除非他亲自去,否则交给别人怕是一辈子都拿不回来,这世上还没有谁能从凤羽鸟的尖喙中活着逃走。

    但此事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若一失足则会永生就要埋葬在那。

    大仇未报,陆浔,为了一个根本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女人真的值得吗?

    他这样问自己。

    …

    沈沅跟着他进了九重阁楼下,刚迈上一记台阶,陆浔便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冰丝绸缎拂过她的脸,温凉的感觉让人心安。

    她倚靠在陆浔怀里,已没了此前的担忧害怕。眼眸合着,从未有过的宁静。小臂攀在他后颈,感受着他不同于常人的体温。

    他的脚步很稳,即便沈沅现在睡过去也不会被吵醒,可她现在不想睡,她悄悄睁眼去看他,他冷硬的下颌,高挺的鼻梁,根根直立的眼睫,最后撞进他凌厉的眼里。

    “嫂嫂不担心我会对你做什么?”他低眼睨着她,淡声。

    沈沅无趣似的揪他衣襟的扣子,没答他的话,忽然开口,“三年前我送王爷的符纸,王爷是不是还留着?”

    陆浔的脚步明显一顿,腰间坠挂的素色荷包轻晃,一轮圣洁的明月绣于其上,他抱她的手似是用力了下,又忽然松开,轻笑,“没用的东西,嫂嫂送我那日便叫我扔了。”

    他说完,抬步接着走。

    楼道昏暗的烛火一一而过,寒风拂进,沈沅被他抱着却一点都不觉得冷。

    “你骗人。”沈沅糯糯开口,像要去证实什么,一把扯下他腰间的素色荷包,明月由海而生,皎洁明亮。沈沅拉开荷包边缘的抽绳,翻过里面,手蓦地停住,难以置信般,心顿时凉了半截。

    他微凉的话入了耳,“早说过是没用的东西,嫂嫂真以为我会当是宝儿一样供着?”

    沈沅懊丧地垂头,心里莫名失落难堪,好像是她在自作多情。

    入了九楼寝室,沈沅自觉地跑到笼内榻里,连鞋袜都没脱,兀自蒙头似是睡去了。

    陆浔冷眼看她,随手将九连锁叩好,转身回了长案后坐。

    榻里的人闷不吭声,笼成小小一团也好似打定士意不去理他,动都不动一下。

    陆浔冷呵一声,烦躁地扯开衣领,动作放轻,将安然存放的布包取了出来,里面放的正是她当年所予的符纸。

    他怎么舍得丢呢?

    呵,值不值得他不是早就有答案了。

    …

    陆浔后午离开长安,沈沅也回了沈府。走时沈沅想和他说两句话,但陆浔的态度太冷,显然不愿意搭理她的模样,打开九连锁的动静也故意放大,吓得沈沅连呼吸都放轻,乖乖伏在他怀里,不敢乱动。

    分别时,两人一句话都没说。最后一句话还停留在他对自己讥笑的嘲讽。

    沈沅无精打采地回来,回府后她才得知,陆家竟然送来了和离书。

    陆晋答应与她和离,亲手写的和离书。

    算来两人已数月未见,沈沅翻开那张薄薄的信纸,一时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在沈沅惊异陆晋竟提出和离之时,随之而来的还有九重阁楼递来的书信和一个小布包。岑福托人从外面避着人捎进来的东西。

    信上是陆浔龙飞凤舞的大字,“既已和离就老实在家等我回来。实在受不了,用布包里的东西。玉势是我亲自打磨,干净着,还有其他小玩意,够嫂嫂用了。”

    原来和离是陆浔动的手脚。他为什么突然又让陆晋和自己和离呢?是因为陆识的事吗?沈沅正纳闷着,注意到手里沉甸甸的布包,他要送自己什么东西?

    沈沅疑惑地拿出布包,布料是上好的织锦缎子,光滑细腻,用金线绣着祥瑞云纹,一端绑系一根纤细的绳子,她将信纸随手放到案上,坐下身研究布包。

    手晃动两下,里面好像是硬质的东西,相互碰撞,发出泉水般清脆的声响,沈沅愈加好奇了,解开先前系好的活结,视线探向布包里,是一个个莹润温凉的玉石还有几个小铃铛似的东西。

    沈沅微微皱眉,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了出来。

    陆浔送自己这些奇怪的东西做什么?

    作为端庄稳重的世家贵女,沈沅自是没见过这些奇奇怪怪的物件儿。

    那莹润的玉一端牵线,另一端开口,她伸手将布袋里的宣纸取出,放到案上展开。

    是陆浔亲手画的图画。他似是清楚自己不会用这些东西,将用法一一画出来,活灵活现,一眼便看出是何用法。

    而且画中的女子竟和自己一般无二的容貌,她是照着自己的小像所画。

    沈沅盯着那画中自己手拿玉势正在做不可说的秘事,一张脸瞬间红了。

    难以想象自己用这些东西时的模样。

    她视线僵硬地瞥向桌案,又慌乱地转开眼,欲盖弥彰一般腾地起身,将那些东西全都噼里啪啦塞了回去。

    他还真是…下流!

    “夫人。”门外脚步声传来,环素立屏风外出声。

    沈沅吓了一跳,手中的袋子也被吓得掉到地上,怕人发现,她弯腰去捡,起身时又不甚磕到后脑,疼得她泪花子一下就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