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又**的失眠后,魏瑾萱跑去找陆达慧摊牌。在魏瑾萱的心里,如果不是陆达慧作梗,她早和陈义天好了。

    上午,陈妈买菜还没回,肚子饿了的陆达慧独自跑去寻吃的。在多宝阁上找到香蕉,陆达慧喜滋滋地吃一只,拎一串。刚走出陈妈的屋子,就看到魏瑾萱背对自己正准备敲自家的房门。

    “这么早?”陆达慧微一皱眉。

    “陈先生呢?我找他。”此时的魏瑾萱连最基本的伪装也卸下了,转过身,走到陆达慧跟前,冷冷道。

    陆达慧淡然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这份淡然衬托得魏瑾萱更加烦躁:“我问你话!”她眼前的陆达慧脸上有些许的淡斑,大腹便便,脚上随便靸着一双半新不旧的布鞋,“你看着我干嘛。你就是命好嫁给陈先生。你根本配不上他!”

    “哦。”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命好。也许吧,如果不是遇到陈义天,说不定她现在还亡命江湖,不会有这么一个温馨的家。想着陈义天,陆达慧禁不住勾起了嘴角,他的好,他的坏,想他昨晚逗自己开心时,学小狗汪汪叫,想着想着,便腮染桃花眼含春水。

    “你笑什么?”魏瑾萱警惕地问道。当一个人心里充满阴暗,他看到的整个世界也都是阴暗的。魏瑾萱就觉得陆达慧此时的笑,是蕴藏着不可告人的阴谋。

    “啊?没。”陆达慧尴尬地笑着摇摇头,“你,喜欢——”

    以前陆达慧还真没把她和陈义天联系起来过,现在看她盯自己的眼神像是看到了杀父仇人,只觉得荒唐可笑。

    话还没说完,房门开了,陈义天从里头走出来,看到楼梯间的两个女人,微一愣,便笑着对陆达慧道:“只有这个吗?我给你煮碗面先垫垫吧。”

    “哎呀,不用,都快十点了。哦,瑾萱找你有事。”陆达慧说着越过魏瑾萱,偎到了陈义天身边。

    “什么事?”陈义天看着魏瑾萱。

    准备了满满一肚子的话,在看到陈义天时,魏瑾萱忘得一干二净,张了张嘴,眼泪都憋出来了,却愣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再看看陈义天和陆达慧相依相偎,心里涌起无限委屈,扭头就哭着往楼下冲。

    “她怎么了?”陈义天莫名其妙。

    陆达慧睨了他一眼,甩开他搂着自己的手,自顾自进屋,淡淡道:“还不是你惹的。”

    “我?”陈义天瞬间明白过来,忙正儿八经起誓,“我发誓和你在一起后,就绝对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知道的,她一到香港,我就让她们搬出去。本还想借工作让她们搬到港岛那边,可她不上当。”

    “你早知道她对你有非分之想?”陆达慧眯起眼,摩拳擦掌,慢慢踱步到陈义天身边。陈义天看她走过来,习惯性地窝进沙发,缩起肩膀,辩解道:“只早一点点,哎呦!我错啦,你谋杀亲夫啊!”陆达慧在他的叫嚷声中,半跪在沙发上,操起靠枕往他身上猛砸。要是以前,陆达慧不把陈义天砸得透心凉不解恨,可现在身怀六甲,没打几下,就累了,把靠枕往边上一扔,自己半靠在陈义天身上喘气。

    陈义天笑着从沙发上爬起来,又搂着陆达慧坐好,哄道:“乖,不生气了,乖,哈!我让她以后再不惹你生气。”

    “你要干嘛,别乱来。”陆达慧一把握住陈义天的手。

    像做错事被抓的小孩,陈义天不自然地笑笑:“她真不是个好人。要不是看你爱和她说两句话,就她耍的那些小心眼,我早叫人收拾她了。”

    陆达慧瞪了他一眼,悻悻道:“其实她本性不坏。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前你对顾瑶做的事。要是我生一个人的气,你就去要一个人的命,那我告诉你,陈义天,我现在生你的气!”陆达慧不是善男信女,只是因为现在怀着身孕,所以才不希望陈义天的手上沾血,不为自己,只为肚子里的孩子积阴德。

    陈义天笑着捏了捏她的脸,**溺道:“行,我听你的,不为难她。”

    其实,陈义天也没有想过要魏瑾萱的命。也许以前,生命在陈义天的眼里卑如草芥,可现在,在枪炮血腥中,在生命如风吹絮的时候,他竟学会对生命的尊重。

    陈义天叫人停了对魏家的钱粮供给,算作是对她的小惩大诫。陆达慧知道这件事后,也不好再求情,暗地里托爱梅找人帮忙,在一间小学校给魏瑾萱找了份国文教师的职务。

    魏瑾萱没有说谢谢,她对爱梅说:“我知道是陆达慧帮的忙,可我不会感谢她。你告诉她,总有一天,我会让她知道,只有我才配得上陈先生。”对于她的冥顽不灵,爱梅摇头无语,也没把这话转达给陆达慧。

    ****************************************************************************

    对于女人们私下的同情行为,陈义天无暇顾及,这两天,他眼皮一直跳,半夜也总被噩梦惊醒,再仔细回想,又想不起来梦到了什么。

    没两天,日军炸毁广九铁路南岗站,致使广州至香港火车停运的消息传来,在陆达慧关切的注视下,陈义天自我安慰道:“我说这几天我在担心什么,原来是火车停开了。没事,大不了走水路,反正错不了富叔的寿宴。”

    “反正你都有话说。”陆达慧白了他一眼,把一盅茶递到他手里道,“我让陈妈煮的安神茶,你看看吃得惯这个味吗?不行,我再想别的法子。”

    陈义天嘴角上扬,轻抿了一口,一手端着茶盅,一手抓过陆达慧的手,和她十指相扣,笑道:“不错。”

    后来,也就一个多月后,陈义天终于知道他当时的不安源自哪里......

    1938年9月12日*广州

    于夏照往常一样带着兄弟们,一共十二人,往雾岭给在那里头守宝贝的兄弟送米和酒。天没透亮就去,赶着吃了个午饭,便推着空板车往回走,争取天黑前能回到广州。

    十二个都是二三十岁的壮小伙,正是精力旺盛不知愁的年纪,一路上嘻嘻哈哈地插科打诨玩闹着。笑声和林子里疾呼而飞的鸟声混合在一起,山林子中的溪水也被他们的欢乐所感染,在阳光中展露出自己星点般灵动的笑容。

    正闹得欢快,于夏突然打了个响指,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一只白羽黑嘴的鸟呼啦一声冲出密林梢,叶子飒飒响,树林子里静得可怕。

    “小于哥,呵呵,你干嘛啊。”麻布短褂的小黑搔着后脑勺,怯怯问道。

    “前头好像有人。”于夏肃着脸道。

    听闻,赤着上身正拉板车的阿虎,撩开挎在肩上的车带子,往前跑了几步,爬在地上,仔细听了小会儿,站起来道:“人不多,大概有十来个吧。”

    “清点家伙,快!”于夏一声令下。

    十二个人,就只有于夏和阿虎手里各有一把盒子炮;另外三个是家里自造的打猎用的**,其他人不过是斧头、匕首等利器。

    “东西藏好。”于夏低沉着声音,“就这片密林子,大家装成货的苦力,别硬拼,能避过去就避过去,过了林子进了前头山涧再说。”

    “知道。”

    其实最露怯的是这两把盒子炮,阿虎和于夏都把枪别在板车下头。匕首绑进了绑腿,斧头揣进了怀里,**太大也只能背在背上,他们送货的有两个防身的家伙,这也说得过去。

    一行人都紧着心,围在两辆板车周围,或拉或推,低着头,默默地往前走。

    “立ち止まり!”

    谁也没听懂,但是于夏他们还是停下了脚步。

    于夏上前一步,露出一脸的蠢笑,不停地点头赔笑道:“我、我们送东西回家。”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二十个日本兵,一水儿的三八大盖。于夏知道,他们是碰到了一个步枪组了。

    为首的日本兵打量了他们一番,对身旁的人嘀咕了几句,只见那个人走到于夏跟前,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在这里?”

    不只于夏,其他人都愣了一下。他们一直以为只有日本的高官中有那么一两个懂中国话,譬如佐藤俊夫;士兵,在家时不过都是些种田的家伙,怎么会懂中国话呢。可是,现在,他们面前,这么个日本小兵,他就说着一口流利得略带闽南口音的中国话。

    于夏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面色如常地赔笑道:“长官,呵呵,长官,我们就是一帮苦力,给前头吴村的吴大善人送东西。他月底嫁女儿,之前在城里采买的嫁妆,让我们给他送到家里去。”

    说中国话的日本兵,冷冷地看着于夏,静静地漠然地听他唠叨完,又越过他的肩膀,看着后头几个背着的**,问道:“那是什么?”

    “啊?”于夏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恍然大悟般,笑道:“样子货,响不了的,背在身上吓唬吓唬人。”说着就真走过去,要背枪的人,把枪卸下了给长官看。

    “不用了。”日本兵淡淡道,转身对为首的人又说了几句日本话。

    一阵叽叽咕咕的鸟语后,日本兵抓住于夏的手开始仔细检查。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阿虎也把手悄悄摸到了板车下。他们听从沦陷区逃出来的人讲过,日本人会查他们认为可疑的人的手,只要掌心和食指有茧子的人,他们便统统认为是游击队,什么缘由也不问地全部拿下。

    但是,最后,日本兵撇嘴所有所思地一下,转身对为首的报告了一句,便挥手让他们走了。

    一行人已经是一脑门子的汗了,这时听到放行的声音,忙架好板车,刚开始也不敢太快,摸着平时的速度,拉着板车往林子外头走,越走步速就越快,最后近乎于小跑。

    “ちょっと待って”

    眼看着差不多已经走了五百米,背后突然又响起了日本人的叫声。

    “跑!”刚刚抚平的心又揪了起来,于夏脑袋一热,大叫一声。自己抓起枪就翻身过去,一枪一准,连着命中两个日本兵。

    于夏的好枪法给大家打了一剂强心针,各自摸出自己的家伙,要跟日本人好好干一架。

    装备低劣的游勇碰到装备齐全的正规军。

    几乎只是一瞬间,那些正在掏斧头、匕首的兄弟们就都倒地不起了,十二个人只剩下七个。

    “撤!”于夏连看都来不及看一眼倒下的兄弟。他和阿虎给其他兄弟打着掩护,飞速往山涧里跑。

    日本人端着枪也很快向他们逼近。

    两把盒子炮、小树干,根本掩护不了什么。很快于夏他们便被三八大盖打散,很快他们又被三八大盖夺去生命。

    小黑右肋骨处也中了一枪,就在于夏眼面前扑了下去。

    “起来,走!”于夏蹿上前,一把把他从地上拖起来。

    “小于哥,别管我。”小黑露出憨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