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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劳累,亦或是耀如这个不大不小的玩笑,陆达慧一整晚睡得都不是很踏实。她会突然一蹬腿,从梦里惊心,待听到身后熟悉的鼻鼾声,才又安心地入睡。当她再一次惊醒时,一只大掌默默地从她背后绕来,把她拉进自己的怀里,和她十指相扣,胸膛紧贴着她的背,带着梦里特有的黏浓地嗓音道:“不怕,我在哩。”

    因为夜里睡得不是很安稳,第二天差不多九点,陆达慧才起床。刚出卧室门,小丫头就来请她去大厅,说是有她的客人。陆达慧第一想到的是耀如,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摇摇脑袋,问小丫头:“谁啊?”

    “一位小姐。”

    “哦,是姑爷在陪着吗?”

    “是老爷。姑爷一早就出门了。”

    陆达慧眉头微蹙,对即将见面的客人没什么感觉,只直觉今天又回不了香港了。

    刚走进大厅,符坚便高声唤道:“丫头,你朋友。”

    陆达慧定睛一看,脸上立刻浮起笑来:“诶,瑾萱,你怎么来了?”

    “有事想请你帮忙。”魏瑾萱笑得很腼腆。

    “说吧,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在所不辞。”陆达慧很是豪迈。

    一旁的符坚一脸威严,他不喜欢这个叫魏瑾萱的女人,没这个自觉要拉下脸来装慈祥。魏瑾萱来这里找陆达慧,自然是知道陆达慧的近况,可她不是说找陈太太,而是找陆小姐,找陆小姐吧,她又问陈先生。符坚冷眼看她想玩什么花样。

    “我......”魏瑾萱顿了一下,小心翼翼道:“听说你和陈先生要回香港了,我,我想请你们带我祖母去香港。现在广州也不安全......”

    魏瑾萱还想着怎么说服她,陆达慧已经拍着胸脯,义气十足道:“没问题!”

    “咳、咳。”符坚咳了两声,吸引住两个女人的注意后,道,“慧慧,你还是先问问义天再说吧。”

    “问他做什么?”陆达慧满不在乎。

    “这,我想魏小姐的祖母,年岁恐怕已高,独自在香港,还不如就在广州。老人嘛,总想和亲人呆一起。”符坚把矛头转向魏瑾萱。

    “对哦。你和我们一起去嘛。”陆达慧热情邀约。

    符坚语顿,刚自己的话好像有些自作多情,可小辈的事又不能真得不管,正准备再开口说什么,门口已经响起陈义天的声音:“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陆达慧叫起来。

    “龙王那边需要魏先生帮忙。”陈义天走过去,宠溺地摩挲着陆达慧的头发,对魏瑾萱道:“对吧?”

    “嗯、嗯。”魏瑾萱很是尴尬。

    和龙王在一起?陆达慧的脑袋风车一样地转,很八卦地笑着点头,戏谑地对魏瑾萱道:“我听龙王说了,你帮了他很多忙。好好继续帮忙吧。放心把祖母交给我们,我们在香港等你和龙王哦。”

    魏瑾萱没有搭话,怯怯地看了一眼陈义天。

    陈义天笑道:“对啊。我让人送你回去,顺便再把祖母接过来,我们一会儿就走。”说完,在陆达慧脑袋上拍了一下。

    当着外人的面,陆达慧不好意思对他撩爪子,只好鼓起腮帮子瞪了他一眼完事。陆达慧不停拆台,他恨得牙痒痒,都说“怀孕笨三年”,看他老婆这呆萌状,陈义天想,三年估计还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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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王是属于看起来文质彬彬,其实蔫坏的那种。魏瑾萱听说陆达慧要回香港,就是从他那里“听”到的,也是他“不走心”地建议让魏家祖母和陆达慧先去香港。只不过,龙王的真实目的是让魏家祖母成人质,让魏瑾萱能老实帮他办事;而魏瑾萱自然是惦记着陈义天。

    龙王身上自然流露的贵族气质,让他在上流社会比陈义天还受欢迎。在他的预谋下,很快佐藤俊夫就和他前嫌尽释——在利益的诱惑下。等况豹从雾岭回来,龙王把自己的打算和他一说,刚说到要和鞠良浩合作,况豹就跳得比兔子还高。

    “鞠茂梨和佐藤是一伙!你怎么能和他合作?你忘了我们之前坑佐藤的事了吗!”况豹瞠目怒吼。

    “没忘,所以要合作。”龙王悠闲地晃着手中的怀表。

    况豹长着一张坏人到脸,他们兄弟几个里头却是最老实口笨的人。知道自己说不过龙王,况豹闷声坐在椅子上,恨恨地盯着龙王,要他给自己一个交代。况豹听着龙王娓娓道来,脸上像是开了染料铺,各种变幻,最后乐得直跺脚,指着龙王哈哈笑道:“你、你,真有你的,我玩不死他,我气死他!”

    ............

    和鞠良浩并称广东棉纱三大巨头的其中一个叫李照云,五十岁上下,妻妾三房,只梁姨太太替他生了个儿子,刚刚三岁,是李照云的命根子。

    这天下午,李公馆接到一封没有邮戳的信。信上说为凑集上前线抗日的经费,不得不请李公子到寒舍做客。李照云一看,忙命人去把儿子抱来。不一会儿,佣人来答话,说是午饭后,奶娘就抱小少爷上街看闹,还没回。李照云一听,整个人瘫在了椅子上。

    报警?找关系?就在李家整个人心惶惶时,又接到了第二封信,信里说了交赎金的地方和办法,并一条李公子佩戴的玉观音。绑匪索要的赎金,几乎是李照云的半副身家。李照云踌躇不安,梁姨太太直接哭晕了过去。

    能要这么大笔数目的,必定不是小贼小匪。李照云一宿没睡,第二天一大早,就去了符宅,请符老爷出面斡旋。符坚只说尽力而为,让绑匪给李照云时间筹款并照规定送回小孩。

    这么一折腾,李照云再无办法在广州立足。鞠良浩踢掉一竞争对手,很是高兴。龙王趁机劝他乘胜追击,扩大生产线,独霸广东。鞠良浩也很谨慎,请了佐藤俊夫来商议。

    之前鞠良浩一直用广西的棉花,但广西棉,产量低,棉质一般。这时候,加大生产,广西也拿不出那么多棉花。最后,决定由佐藤俊夫出面,从东北三省拿棉花。而龙王投资二万,并热心地跑上跑下,开一个预售酒会,酒会很成功,单定金就收了五万,只要按时交货,便能收回尾款。充足的原材料和资金,鞠良浩睡着都梦到一担担棉纱从厂里运出换成一根根金条。

    鞠良浩贱价买了李照云的机器,天天守在厂里看师傅调试机器,等着棉花从东三省运来。

    这一天晚上,龙王没有出去花天酒地,留在别墅,翻看一本佛经,视线已经停留在某一页很久很久。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龙王愣了一下,才深深吸了一口气接了起来。

    “喂。”

    “水虱已经进入水域。”

    “嗯,别打草惊蛇,等进了网再收网。”

    “知道。”

    “那个,阿豹,小心一点。”

    ............

    从大连驶出来的货船刚进汕尾,就遭了祸。水雷炸响,水手们慌了神,四处检查,还没查出端倪,囤放棉花的地方就起了火。火势很猛,很快就蔓延开来,水手们再顾不了什么,纷纷解开救生艇逃命。

    鞠良浩在睡梦中接到的电话,听完电话后,整个人都懵了,没有棉花,他怎么纺出棉纱交给客户。

    在鞠良浩的家里,佐藤俊夫气得唧哩哇啦冒了一大段的日语,可惜没人听得懂;龙王也是捶胸顿足,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手拉起鞠良浩的衣领,一手往他脸上狠狠给了一拳,逼着要他赔自己的二万元。而鞠良浩从昨晚开始就坐在那把藤椅上,两眼发直,胡子拉碴,这会儿被龙王打翻在地,也浑然不觉痛。佐藤俊夫见龙王拳头都招呼上鞠良浩了,顾不得自己发脾气,上前拉住龙王,劝道:“你打他也没有,现在想想还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你再从满洲国拉一船棉花,也过了交货的时间!”这时候龙王也顾不得斯文,“预售会是我的名义开的,败的是我的信誉。二万元不是大数目,可没了信誉,我怎么再去赚另外的二万元!”

    “天爷那边......”鞠良浩仿佛这时候才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