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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陆达慧果真没有随陈义天去符宅。倒不是陆达慧怕难堪,实在是因为她丢不开小说,一气看完,折腾到凌晨四点才睡。陈义天猜她不到下午一点是醒不过来,只好留了张纸条,说下午自己去码头,才离开。

    陆达慧是被饿醒的,看看表已经午时,乐得一人自在,叫了辆车去甜水巷佟婶家。佟叔刚摆完摊回来,一碗鱼皮、一颗鱼丸都没剩。憨直的老头子一直嘟囔着“怎么办、怎么办”。陆达慧撑额傻笑:“不好意思,是我没打招呼就来了。”佟婶好说话,像是见自家闺女一样,拉过陆达慧,笑道:“不嫌弃就坐下来一起吃饭。捞仔成天不在家,我们两口孤零零得,你们来,我们就高兴。”

    粗茶淡饭,因为有佟婶不时地插科打诨说笑话,吃得宾主尽欢。午饭后,佟婶更是准备换一床新被单,要陆达慧就在她家歇午,等备出了鱼丸,吃一碗鱼丸面再走。

    “现在要制作鱼丸吗?”陆达慧一听,来了兴趣,拉着佟婶的手,支吾半天才笑道,“可以让佟叔教我做鱼丸吗?”

    “这可是个辛苦活。”

    “不怕,那个......”

    “怎么还脸红了。我听捞仔说了,你现在可是大家嫂,不兴脸红的。”

    陆达慧听佟婶这么说,依旧拉着她的手,只是别开头,忸怩地笑:“佟婶——”

    “别嫌我老,我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我知道,你是想做给天爷吃。他就爱吃我们老头子做的鱼丸面......”

    “没有!”陆达慧急了,攀着佟婶脖子,不要她再继续说,自己则笑着大声嚷嚷,“谁做给他吃了!是我自己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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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陆达慧在佟婶家吃午饭时,陈义天也在符宅用餐。他上午十点准时到的符宅,给符坚看了他的企划书。

    “你已经放弃了广州的一切,却又跑到香港做药生意。”符坚取下鼻子上架着的老花镜,“陈义天,你到底想要什么?”

    “当然是钱。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算了,不想说就算了。我手上现只有四十万现洋,名下还有两处物业,再加上手头上的股票,全处理了,大概能凑出一百二十万。就这么多,一分多的也没有了。你小子给我省着点花。还有,你要做药,就别跟戈登撕破脸。”

    “符老头,别人不知道,还以为你是我亲爹呐。”陈义天仰躺在沙发上,看着烟圈在自己脑袋上扩散。

    “哼!我是老了,这些钱留棺材里也带不走。不过你必须要保证,真等我走那天,你要替我好好照顾老三。”符坚斜了他一眼,恨恨道。

    “符老头,你把我陈义天当什么人。就是你不投资这些钱,我一样会照顾好我三哥。要不这样,我把我次子过继给三哥。”一听符坚说这话,陈义天立刻坐直了身子,掐了烟头,发狠斗勇地道。

    “少在那里嬉皮笑脸。你先把长子抱来给我看看?还次子。”符坚依旧语气闲淡。

    “这个——”陈义天一下就没了火,摸摸鼻子,笑道,“反正迟早都会有的。”

    两个人又扯了些当下时局,以及沙面洋人的动态。陈义天陪符坚吃了午饭,又跑后院同符天佑闲话几句,就往码头去。去码头的途中,不忘打包了一份马蹄糕和凤爪,想着陆达慧过来正好赶上吃。他哪里知道,陆达慧跑佟婶家里蹭了午饭,还在学做鱼丸。

    陈义天和龙王、于夏在码头办公室里商量着事。南下的人越来越多,码头不太适合居住,而且如果香港的工厂生产顺利,那么将会有大量的沉香丸、口罩等等东西需要堆存在这里。

    “明早八点之前,统计一个准确的数据给我。多少男人、多少女人、多少老人、多少劳力、多少小孩,每天的花费是多少,吃是多少、用是多少,还有些,你看着办,一定要详尽、准确。”陈义天嘱咐道。

    “嗯,好的。”于夏点点头。

    “你打算怎么办?给他们相应的钱,让他们自行安排吗?”龙王问道。

    “这个怕是难。按着这些钱的用度,尽量找个好点的地方,另外安置。”陈义天说完,看看表,微皱了皱眉,已经下午三点,还没见到陆达慧的影子。

    龙王和于夏见他的样子,都知道他是为谁皱眉,不由低头默默一笑。陈义天余光瞟到他俩的神情,知道自己又被他俩在心里嗤笑了,但面上依旧镇定地站起来,淡淡道:“小于,你去统计。龙王,你也想想哪个地方合适。那个,我走走。”说着自己一个人,慢慢往仓库区外走,期望能接到陆达慧。

    仓库外的路都是泥沙路,天亮时下了一场大雨,到现在路上都全是泥浆。陈义天正走着,见前头一块高地上,站着一年轻女子,正拿手绢擦拭裙角,裙上星星点点的泥污,想是被路过的哪个冒失鬼溅到的。

    “这么擦是擦不干净的。你还不如快点回去换一身。”陈义天走上前笑道。

    女子撇撇嘴没理他,但停了手上的动作,垫着脚尖,拣着稍微干净点的路,往仓库去。刚走没几步,踩到一块石子,女子脚下一软,整个人就往下倒,幸亏陈义天眼疾手快,大步上去,一把抓住她胳膊一拽,免了她摔泥地的尴尬。

    “你没事吧?”

    女子红透了脸,慌慌张张地一个劲摇脑袋。

    “天爷,有什么事吗?”皮猴远远地看到陈义天,跑了过来,及近,才看清那女子,忙笑道,“天爷,上次你不是让我给那帮小孩找先生吗?喏,就这位女先生。”

    “是吗?失敬失敬。”陈义天忙拱手而立。

    “你——就是——陈先生,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待女子知道这就是于夏嘴里常挂着的陈义天后,也收起矜持,笑了。

    陈义天不好再出去等陆达慧,陪女子往仓库回。三言两语中方知道她学名叫魏瑾萱,天津人,在北京读大学。平津沦陷后,她同祖母南下寻亲不成,辗转住到了这里。

    “听说学校在长沙复课,我本来想去长沙的,可祖母年迈,实在不能走远路,我们只好留了下来。”魏瑾萱道。

    “小日本长不了。委屈魏先生在这里教这些小孩子,等时局稳定了,我定送你和你祖母去长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