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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正时刻,长安城,重华宫地下秘道。

    时间在紧张焦灼的气氛中一分一刻流逝,陆襄和李贺仍然没有想到很好的对策,他们被天外陨石所铸的坚硬高墙阻拦,前无进路,后无所退,陷在一个窘迫的境地里。

    李贺提议原路返回,他会用自己的命向程静忠换陆襄的命,但陆襄怎可能答应?他们就这样僵持不下,直到陆稷虚弱的声音响起:“孩子,听王爷的话,原路返回吧。”

    “陆将军!”陆襄一直在他身边跪着,手按在他伤口上,但是根本起不到止血的作用,“您别说了,就算死我也要保住王爷,这是我的承诺。”

    “好孩子……”陆稷的手臂动了一动,想抬起来抚一抚陆襄的头,可实在没有力气,他看向李贺,声音哽咽:“王爷,臣有些话想跟这孩子说,臣斗胆恳请王爷答应,无论您听到什么,您都不对任何人提起。”

    陆襄有些意外,不知这位将军又什么话想跟自己交代。在陆稷生死攸关的时刻,李贺没有理由不答应:“好,本王起誓,无论接下来听到什么,本王绝不泄露半句。”

    “多谢王爷。”陆稷的目光回到陆襄脸庞上,注视着这张容颜,他的双眸不禁涌出了泪光,嘴唇颤抖,终于开了口:“孩子,你名叫陆襄,而你父亲的名字是江泊宁,你可知道为什么?”

    “嗯?”陆襄一怔,这是从小到大都困扰着她的问题,她不知道跟父亲问过多少遍,父亲从来都只字不言,谁知此时这话却从陆稷的口中问出,这让她感到很意外,“您知道么?”

    陆稷苍白的脸上浮出慈祥的笑容:“我当然知道,因为这名字,是我给你取的啊。”

    这话实在是让陆襄吃惊,她设想过无数种解释,可都没有想过会是这样,无限的疑惑接踵而至:“您怎会……给我起名?”

    “襄……助也,我以此字给你命名,是希望你的出生,可以帮助你父亲迷途知返、改过自新。”

    “我父亲……”陆襄意识到,这位将军可能知道父亲的事,并且打算趁他活着的时间里讲出来,对真相的万般迫切让她把逃命都暂时放在脑后,急问:“您知道我父亲,他是被人冤枉的,是不是?”

    陆稷缓缓摇了摇头:“他曾是个心怀正气的侠士,可惜血麒麟一场围剿让他堕入魔道,他加入墨梅雪刃,屠蜀地玄机门,灭江南花间派……干下种种滔天罪恶,成为祸害人间的大魔头,再不复当初热忱,所以我才要给你取名为襄,期盼他能够明白。”

    陆襄的耳中轰轰作响,按住伤口的手不由自主的颤抖,她坚信父亲并没有加入墨梅雪刃,而是天下人对他有误会,但是陆稷的话却在残忍的说,父亲确实误入歧途,曾经干过许多伤天害理的事,她决难相信:“不,我爹是有苦衷的,是不是?”

    陆稷凝视陆襄迫切的神情,眼里尽是疼惜:“孩子,虽然这对你来说很残忍,可你要勇敢面对,墨梅雪刃从不强迫于人,倘若你父亲自己不情愿,没有谁会逼迫他,人都是会犯错的。”

    “可是……”陆襄双眸中忍不住滚出两道泪痕,她知道这些话是有道理的,可就是不肯相信,“那家伙明明说我爹不是他的人,他不会无缘无故这么说,他一定……”

    说到这里,陆襄的喉咙自己都发不出声音了,她心里清楚,梅玄桢故意说那句不阴不阳的话,极大可能只是引她上钩,好替他卖力去查墨雪之乱的事,而实际上,老爹就是他墨梅雪刃的人。

    “我爹……是为什么?”陆襄再一次问起这个问题,期盼能从陆稷的口中得到答案。

    陆稷长叹了一口气:“这其中少不了我的过错,是是非非一向难说得很,但我确实对不住你父亲,也对不住你。”

    这话真让陆襄惊讶,凝视着他深邃又饱含泪光的眼睛,实难想象这位将军与父亲有些什么过往,他又为何会替自己起名字,难道他奋不顾身救我就是因他曾经对不起老爹?

    “十六年前,江泊宁是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他才华横溢,武功高强得世所罕见,外表又玉树临风,最重要的是人品正直温润,当时有许多年轻姑娘仰慕于他,其中就有我的女儿,陆晚晴。”陆稷努力撑着气息讲述。

    陆晚晴,这个名字顿时让陆襄心底深处的某个地方猛然一跳,她不知道为什么,但心中就是对这陌生的名字莫名在意。

    “晚晴是个很大胆的姑娘,她自幼习武,爱争强斗胜,性子像个男儿,芳心暗许后,背着一柄剑就离家追逐她心中所爱,整整半年没有归过家,只偶尔捎信报个平安。”

    “我这做父亲的,也不知她在江湖上经历了什么,半年后,她终于归家,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说几天之后要给我个惊喜,我大抵已猜到了,果不其然,三日之后,江泊宁带着聘礼上门求亲。”

    陆襄听到这里,心里面陡然划过一条闪电,全身都不禁颤动了一下,似乎一团很深很深的迷雾逐渐地显现出原本的模样,一份期盼已久的希望鼓动起来,她按捺住心绪问:“您……答应了吗?”

    “诶……”陆稷又一声叹息,“我从不知道,我的女儿竟敢与人私定终身,着实十分生气,不过……我不是个鸳鸯棒,他们既两情相悦,我也不忍心拆散,可我终究还是没能答应这门婚事。”

    “什么?!”陆襄惊讶得有些失态,陡然拔高的回声在封闭的秘道间回荡许久,她意识到失态,低下声音问:“为什么啊?”

    陆稷的语气充满无奈愧疚:“江泊宁铲奸除恶,替朝廷除去许多贪官污吏,本是极好的事,可他因此得罪了不少权贵,陆家倘若与他结亲,自必惹祸上身,司天府担负护卫皇室的重担,内部万不能出任何差池,否则于皇家安危大有损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