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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过后,文母留肖伏安在家稍坐了一会儿,才让文凝凝送他下了楼。等文凝凝再进家门,抬眼便见到父亲母亲双双端坐在已经收拾好的餐桌,一脸凝重地望着她。

    见她回来,文父敲了敲桌子,招呼她过来。文凝凝心知,这是要坐下来敞开聊了。

    她走上前,有些忐忑地落了座。

    文父喝了口茶,一脸平静地问:“小肖跟我说,他是奔着结婚去的,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文凝凝点了点头,老实答话:“我也是。”

    “那你知不知道,他马上要外派非洲?很有可能要外驻六年?”

    “我知道。”

    文母忍不住插话发问:“知道你还要跟他在一起?六年的时间可不短,你难道要等他六年?异地恋是最不靠谱的,谁知道这期间会发生什么?况且,他现在已经32岁了,六年后就是38岁,可不年轻了。”

    “妈,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在选择跟肖老师在一起之前,都认认真真地想过。”文凝凝看着母亲,一脸认真地说,“我今年也25岁了,说起来,我和肖老师之间,其实只差七岁,这个年龄差放在夫妻身上很正常。至于六年驻外的问题,我也可以通过去他的项目地做访问学者或者任教来解决。”

    “什么?你还打算跟着他去非洲?!”文母气急,声音都拔高了些,尖声道,“那儿难道是个什么好地方吗?”

    见母亲如此贬损,文凝凝也忍不住动了气,冷声道:“非洲也算是数学文明的发祥地之一,肖老师要外驻的国家也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小国,他们国家的大学在世界上也是排得上名号的,怎么就不是好地儿了?”

    “你”文母被噎住,气哼哼地转过头,不再看她。

    文父见状,轻轻拍了拍文母的手,安慰了一番,又对文凝凝道:“小肖这孩子挺好的,很优秀,有责任心,懂分寸,人也谦和。如果不是要外驻非洲,我们还是很支持你们在一起的。”

    文凝凝沉默了一瞬,冷不丁地问:“如果他要外驻的国家,是英国、是美国,你们会支持我跟他一起去吗?”

    文父没有答话,倒是文母接过了话头:“非洲的科研资源跟英美的能比吗?如今这年头,上学还有学区房呢,你们搞科研的,就不需要好的科研环境了?还是说,你为了一个男人,就要放弃你热爱的数学了?我教过那么多学生,一茬茬的毕业生从我手里流水一样地走向社会,成家立业,我就没看到过几个为了男人放弃事业的学生最后有好下场。”

    可怜天下父母心。母亲之所以如此反对,说到底,也是出于对自己的爱护。文凝凝叹了口气:“其实,你们也不是因为他要外驻,才不支持我们在一起,而是因为他要外驻的国家是非洲,是欠发达地区,担心会影响我的学业和事业。”

    她顿了顿,苦口婆心地说:“我学的是数学,它不像别的专业那样需要做实验。我们这个研究领域的许多案头工作,需要靠自己独自去钻研和突破。当然,我们也会跟同侪交流想法和心得,但非洲也不是不通音信的地方,我们完全可以借助网络的力量,跨越地理距离来沟通和交流。”

    她望向父亲母亲,语气诚恳:“爸,妈,我真的觉得肖老师特别好,他专业能力过硬,求学的时候就发了很多篇sci,就算是搁我们学校,也是能直接引进做博导,给分配独立的实验室的程度。更难能可贵的是,他不是那种只顾埋头科研,完全没有生活情趣的老学究。他很有爱心,会为旅美大熊猫产子作画纪念;他在阳台上养了很多花,每一盆都养护得很好;他还会做饭,厨艺堪比米其林大厨,做出来的味道特别好。如果不是因为早前忙于事业,像他这样好的人,早就被别人抢走了。我每次想到他、看到他,我都忍不住感慨,我何德何能,能得到他的喜欢?我甚至会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以后恐怕再也遇不到像他这么完美的人了,如果我错过了他,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文凝凝说着说着,竟带了些哭腔,话语间都带着哽咽:“爸,妈,我喜欢他,真的很喜欢,而且,万分幸运的是,他也喜欢我,愿意跟我一直走下去。全世界有七十亿人,能找到两个互相喜欢、灵魂契合的伴侣,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啊!我真的不希望仅仅因为他要外派六年,就贸然地放弃这段感情。”

    文母还想说些什么,文凝凝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微微敛了敛情绪,又接着说:“或许,你们会觉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才只有短短四天,我对他的喜欢,只是热恋期的荷尔蒙作祟而已,但是没关系,离他外派还有半年的时间,你们完全可以用这段时间来加深对他的了解。等到那时候,如果你们还是觉得我们不合适,那么,我也会认认真真地考虑你们的想法。只不过,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们能给他一个机会,也给我一个机会。我相信,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他的好,终究会被你们看到的。”

    文凝凝洋洋洒洒地说了很多,句句均是出自肺腑。文母虽然眉头依旧紧锁,却也没有继续再说什么。

    半晌,文父才淡淡出声:“好,我们知道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去洗漱吧。”

    怎么一个个的都不爱给准信的?文凝凝有些直楞地问:“那你们这是答应了?”

    文父看了一眼文母,才道:“明天再说吧,我们今晚要先想一想。”

    说完,文父碰了碰文母的胳膊肘,然后起身,背着手,进了书房。

    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室内,小小的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透出的如豆灯火将窗外的夜色撕开一道口子。

    文凝凝坐在卧室床头,压低了声音,和肖伏安通着电话。

    “我爸妈还是顾虑你的外派,成还是不成他们也没给个痛快话。”文凝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肖老师,路漫漫其修远兮,你任重道远啊!”

    电话那头的肖伏安低低笑了起来,低哑的笑声顺着听筒传过来,让文凝凝莫名安心:“这几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文凝凝也跟着笑:“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你懂的。”

    电话那头,肖伏安低低地叹了口气,说:“我有时候在想,在这件事上,我是不是过于执着。异地恋很辛苦,我不想你这么辛苦。”

    “那也可以不用异地恋啊!”文凝凝将她的打算和盘托出,“我看了下,你们这个项目的所在地有所大学还不错,他们数院跟我们院也曾经有过合作,也正好有我的研究方向,或许,我可以申请去做访问学者,又或者,毕业后去那边做一段时间的研究员或者执教,都可以。我相信,以我的履历,不管是访问还是任教,都不会太难。虽说相比国内,研究条件可能无法同日而语,但科研这种事本来比的就是耐力,数学研究更是一门适合单打独斗的领域。再说了,现在科技这么发达,线上研讨会也很多,像我们这种搞数学的,完全不用局限于地理位置,简直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