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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魂缝骨之痛,原来如此。

    沈宁意跟着东阳帝君前去法门殿一路上,整个人都被痛得有些恍惚,周围雕龙画栋仙气飘飘,让她每一步就像踩在云中,更让沈宁意心神游荡,忽地就想起自己曾在天境呆过的那几十年。

    她生而为人,而这天上,多得是天生神砥,从一开始,她便是格格不入的。

    同僚鄙夷诧异的眼神和话语仿佛就在耳边:这可不是我们这些芝麻小官能管的。

    可她置若罔闻,惹到了不该惹的人,平了不该平的事,也成了众矢之的,最后才会被人构陷,最终离开天境。

    这法门殿,她也是来过的。

    东阳帝君在一旁看出她心神不定,已是暗暗施法帮她稳固她的神魂。

    她走在前方,已着了一身朝服,艳光四射却又高贵至极不可逼视,她目视前方,掷地有声:“你从前罪责早已洗清,有何所俱?”

    是啊。

    天境如何,与她何干?

    沈宁意凝神静气,将那一点子随着痛感而出的不平心气都压了回去。

    法门殿是审神之殿,居于天境之中最高的不周山之上,整座殿宇从外看去方方正正仿若盒楝,正门外有两只巨大的铁青獬豸伫立在前,怒目圆睁,正盯着每一个途径此地之人。

    东阳帝君停了步子,令沈宁意则等在柱门阶下等待传唤。

    沈宁意低眉黔首,却也感觉那獬豸眼光正在盯着自己,似要将她头颅洞穿。

    只听其中一只说话了,它声音低压肃穆,仿若钟鸣:“是你,人族成神,逆天而为。”

    沈宁意没回话。

    另一只獬豸也认出了她:“我也记得你,行事逾矩,流放无方。”

    谁能想到,她回天境,最先认出她的是这两只獬豸呢。

    沈宁意突然心中觉得讽刺好笑,却并不作回应。

    一时便静了下来,獬豸打量审视的目光还落在身上,沈宁意却并没有第一次来时那样的不平心境了。

    前方殿门忽然洞开,两只獬豸的声音重叠一起,震耳欲聋:“进去吧,无方神。”

    不到殿内,沈宁意就远远闻到带着牲口臭气的血腥味,看到那大殿正中,正有一具人身蛇尾的巨大妖兽双手被缚悬在空中。

    是元烟儿。

    她被桎于方方正正的天罡地罗阵中,被凭空出现的银色钢索锁住双手,蛇尾垂地,青发掩面已然晕了过去。

    沈宁意顺着那钢索往下看去,眼见她小臂上缠着密密麻麻翻涌的各色咒束,没入到衣袖中去。

    她低垂着头,青发下的脸上溅满暗红血污,湖青的衣衫绽开了大片大片的带着青色的淡红,更处处都滚着深可见狰狞伤口的刀痕,却又规则整齐,她又狼狈,却有一种奇怪的美感。

    执鞭之人,想来是将鞭刑当作画画,十分乐在其中。

    沈宁意心中一凛,沉静美目凝出冷色来。

    殿中之静,只余元烟儿血珠落地之声。

    殿上八方主事帝君,所有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她步子沉稳,大步走到殿中,只随意地抬手好似做礼,就放下手去,沉默不言了。

    “不愧是偏僻地方的小神,这样不懂礼节。”

    有一光幕后帝君不咸不淡地言道。

    来时东阳帝君已同她介绍分析过局势,现下这个声音雌雄莫辨的应是与东阳帝君相熟的珠法帝君。

    沈宁意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只听又一帝君语气嘲讽:“你指桑骂槐,又高明得到哪里去?”

    这一位帝君声音雄浑震耳,中气十足,想必是不与东阳帝君亲近的璩德帝君。

    而他口中所说指桑骂槐的,应该是同样是与她一样曾是以人身成神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叶深帝君。

    八方光幕巨大明亮,将沈宁意团团围住,她不用抬头,便也感受到周遭四散的威压,和无数双审视的目光。

    这么多年过去,八大主事都换了好几轮,只有东阳帝君与无方帝君位子做得最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