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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早上,老爸一进到这套两室两厅就察觉异样,果然鞋子都没换就退出门口。

    康德助搓手解释:“上个礼拜我老婆把这套房子改作了商用注册地,执意要开个小公司。”

    老爸惊得重新扣上的绒帽子没戴稳,那你以后住哪里?你老婆现在哪里?

    “我老婆这两天出差了,先租个房子住。”康德助弯腰摆好鞋套子。

    然后再伸手来拉。“你莫怕,进来坐10分钟,然后我再陪你去选轻便制氧机,中午就回医院的大食堂点两个小炒。”

    迟疑的老爸进了房,目光从涩滞到飘忽,一巴掌从康德助头顶掠空而过。

    马上又再疑问,你之前讲只要等我到了80岁,你老婆的病就会好,形势也会好起来,男进女满,还有20天我就进80岁了,你那话还兑得现?

    “另起一行,还有希望,你再相信我一回。”康德助扫拔一把蓬松的头发,自顾自地咧嘴,“我还有点小事要扫尾,你先随意看看,到车上再聊。”

    老爸佝得更厉害了,慢吞吞地点烟。

    康德助将“印山石”烟嘴子揣进兜里,拉小提琴一样地解扯领带,把最后散落的围棋书刊打包出户。

    进到以前的书房,凝神端坐桌前,赶紧提笔在男方一栏签下名字。

    这可不能让老爸看见,否则最后的一丝信用也塌了。

    瞄了瞄虚掩的门,将离婚协议书拍照发送之前,在页尾快速附写一行字。

    没有家都还犹自可,更悬乎的是还被老婆强约一个生死攸关的pk任务,见分晓的日子就定在今年的腊八节。

    当时听到这个pk任务就打颤,脑子里闪过念头,不光是这个家散了,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命也可能彻底嗝屁。

    另外,难道那一张治癣的古药方单子也不了了之?评估价可值不少钱。

    抱着围棋书刊呆立“家”门口,蒙着红绸子的方形公司牌匾透出金光,像昨天清出屋的围棋赛冠军奖牌。

    期间已有三个公司员工陆续进门。

    尴尬于明显被员工诧异,老爸早已呆立至楼梯间的台阶上,像个在门外罚站的小学生,指间烟蒂子的烟灰也佝成驼背了。

    康德助最后一次返身进屋,眼前的员工恍如空气。

    踱过已改成办公卡座的客厅,前阳台的品字形花卉架换成两排资料柜。

    曾经多少次长夜漫漫,枯坐地上的康德助隔着玻璃门,守望蒙头蜷缩于躺椅的老婆。

    撑开后阳台的推拉门,纱窗门已然撤去。

    当初立意防蚊子,实则添一道哪怕多阻一秒的关卡。

    康德助扣住重新抛光上漆的塑钢卡槽,弯腰凑嘴,亲了一下门框脚。

    此位置是家中最为凶险之处,冲出门框即是16层高的阳台。

    曾经多少暗夜在此殊死角力,厉声划破晨曦。

    死命拖拽的康德助卡腰抱脚,舍命外奔的老婆推挡踢踏,腾空与挨地的下三路缠斗,门框脚成了彼此较劲支点。

    倚在次卧门,新贴的商务签约室标记,布沙发替掉了那张老式千工拔步床。

    当初欢娱浮影早在两年前戛然消散。

    康德助扣紧新换的门锁把手,盯着凸出的飘窗发愣,昔日当作关卡的三层水培绿植吊瓶恍若风铃回响。

    家里五扇窗户,除书房那扇摆满积木玩具的窗户幸免于冲撞,另外四扇都曾上演巅峰对决与危情时刻。

    防盗门尚且安好,而其他房门久经砸甩冲抵,框松锁垮。

    坐进书房,缅花大书桌变成董事长的大班台。

    康德助扯开底层抽屉,归拢出两大捧围棋子。

    棋盘棋盒不知所踪,遂从大班台上的文件箱抽出一个带拉链的塑封袋,移步主卧的会议桌。

    卧室已新辟为信息化头脑风暴区,声光电的会议系统新上线。

    围棋子哗啦啦摊上椭圆桌面,康德助从壁挂屏幕联网的圆形转示收回目光。

    眼前杂乱珠圆玉润的黑白无常,头脑骤回五年前的风暴区。

    当时康德助猫在草花梨架子床,老婆进房落座踏板,手托三层封装的快递小包裹。

    凑头拆装,零件展现眼前,是一把罕见的随身锁。

    康德助口吻斩钉截铁:“天底下肯定能找到让你放心的办法,不管别人怎么作怪。”

    “还不是你惹来的?”老婆转瞬眼刀锐利,直盯到点头认账的模样,才又端详评估,“容易松动?偷偷褪下来怎么看得出?钥匙能不能被套开?”

    “钥匙归你管,以后再换一把你认可的锁。”康德助试戴起身走两步,头脑风暴再起,“至于松动,我来临时想个辙,稍等片刻。”

    随即跑进书房,踩上凳子,伸手顶箱柜上层角落取来剪刀与针线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