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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二人留下来用膳吧,饭后我们也好商讨一下作战策略。”

    既是要商讨作战策略,黎梨和秦暮晨自然不会推辞,“多谢陛下。”

    东临与中州的交界线在海上,距离陆地有十四海里,海口处是一个小渔村,易攻难守。所以势必要出海迎战,不能让东临军队有上岸的机会。

    但中州海岸线短,东临多年来又安安分分,所以中州的海军缺少训练和实战经历、实力比不上陆军。再者这五年来李玖都在收拾景阳帝留下来的烂摊子,财力物力大都用在了恢复中州经济、解决百姓衣食住行上,战舰等设备都还是老一套的。

    东临突然来那么一出,叫人猝不及防。不过即使中州海上作战条件不尽人意,但与东临相较之也不差,只要指挥得好,是完全可以取胜的。

    中州的海军虽不济,陆军的实力却是不容小觑的,即便是被逼退至不利我方作战的岸上,也还有机会打一场漂亮的翻身仗不过只是如此一来,损失会更加严重,所以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死守海上交界线。

    东临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联合四国一起,为的就是虚张声势,让中州将士失了士气、在阵势上取胜。

    不过如今中州与其他三国的交界处都有将军领兵镇守,其他三个国家也有自己的思量,摆兵不过是为东临造势、不会不远千里拥兵绕到东临损失兵力为东临一战,对东临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所以与东临一战就是两国之间硬碰硬了。

    一番交谈下来,黎梨和秦暮晨夜深了才出了宫门。

    秦暮晨看着靠在马车窗沿上闭目养神的黎梨,良久终是开口问道:“黎梨,你对这次战争你有几分胜算。”

    黎梨睁开了眼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膝盖上,“我说有十分你信吗?”

    秦暮晨愣了愣道:“信。”

    战场之事变幻莫测,每一个不确定的因素都能影响到战争的成败,所以饶是身经百战的常胜将军也不敢断言有十分的把握取胜。

    但黎梨既如此说了,那他便是相信的。

    “噗嗤、”黎梨忽然笑了,看着秦暮晨满脸的深信不疑道:“这话你都能相信?我自己都不信,在官场混迹了那么些年,你怎么还和从前那般实诚?”

    其实他知道秦暮晨的实诚与否是分人的,说这话不过是见秦暮晨过于紧张,想缓和一下他的心绪。

    黎梨继续道:“说实话,我只有六分的把握。”

    果然这话一出,秦暮晨拧着的眉头就更甚了,“只有六分?那可要多加小心,要不、我与你一同前去吧。”

    秦暮晨有一说一,话一出口便觉得此言不妥。他一介文官,对兵家之事连一知半解都算不上,就算更去了也帮不了什么忙。

    黎梨拍了拍秦暮晨的肩膀,“六分胜算已经算是不错了,古往今来的大战都有一半的胜算便是不错了,放心吧。再说了,你留在朝中能做更多的事情,这海风还是不要去吹了。”

    “我自然是知道这些道理的,只是想着你将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心有不安。”

    黎梨给了秦暮晨一个安下心来的眼神,微微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玖在朝堂上说要封黎梨为将军领兵与东临一战的时候,朝中果然没有大臣反对,比起皇上御驾亲征,这个结果好了太多。而且朝臣也都清楚,皇上收回这江山与黎梨有着莫大的关系,当年起兵时,有几个大臣与黎梨还一起共事过,自然知道黎梨的能力。

    黎梨这次出现可算是帮他们解决了一大难题。

    但对于黎梨与其说这是救人不如说是救己,当一个人身上有了责任的时候,便有了方向不至于迷失在荒原里。

    两日日后,黎梨领兵五万往东海而去。

    李玖与秦暮晨站在城墙上望着浩浩荡荡而去的军队,目光深邃,一言不发。

    不知是不是扬起尘土的缘故,他们都没能看清队伍前面一身银色铠甲的人。军队走远后,空气中漂浮的尘土未落,两人的目光也没有收回,即使什么也看不到了。

    黎梨领着大军一路向东南方向而去,距离目的地还有六七日行程的时候,东海传来了战报。

    东临突然偷袭,张乔领兵负隅抵抗,但敌军来势汹汹,张乔已经快要抵挡不住了。

    黎梨当即带了五千骑兵疾速往东海而去,剩下的士兵由副将带领加速前行。

    两日后黎梨赶到了东海,这时张乔已经被逼退至海岸。

    海礁上、沙滩上伏尸层层,张乔带着仅剩不到三千士兵与两万万敌军拼命一战。

    黎梨的到来让这些几近绝望的士兵看到了希望,都铆足劲、杀红了眼,都是铁骨铮铮的壮士,即便是要赴死,那也只能是在奋力一战之后为忠为义而死。这些将士们的脑海里便没有“缴械投降”死个字。

    在这样的厮杀声里生与死的距离很近很近,生死与忠义的距离亦是如此。

    日暮时分,骄阳缓缓沉进了海平面。黎梨身披带血的战袍的撑着□□单膝跪地,海风掠过,拂起他额前几缕青丝,目光所至之处,血流成河,海鸥的鸣叫声划破寂空,浪花重重地撞在礁石上。

    他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折断插入左肩的那支箭的箭尾,太阳的余晖斜照在海面,岸上的血被海浪卷至海面和着残阳、一片刺眼的红。

    他双眼中的血色好像较之海面更甚,握紧□□向包围着他的百来个人刺去。

    太阳彻底沉入海平线的时候,他像影子一般最后一个倒了下去。任凭海浪冲刷着身体,眼睛里的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两汪深不见底的澄明。

    “师父,你曾说你希望我在人间是为我而活,如今我终是明白了,若是为了所想要保护的人活着也算是为自己而活了。”

    他原以为他这一战只是为战而战、为自己而战,可是看到将士奋力厮杀,感觉到温热的血溅了满脸的时候,也懂得了苍生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