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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梨道:“今日的菜味道不错,特别是这道。”他目光扫过桌上那道色香味俱全的红烧排骨,示意连清尝尝。

    ……

    连清心不在焉,压根没有注意他说了什么。

    “连清?”他见连清自顾自地吃着白饭,有些无奈地叫到。

    从之前所见来看,他原以为是夏安之心悦于连清,而连清对她无意,才会一直躲着,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连清对那公主显然是有意的。只是连清之前的态度和行为又该怎么解释?

    他正思量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像话本里那些为子女婚事操心的老母亲,想问清楚连清到底怎么想的,又觉得太唐突,这真的是……

    老母亲?他被自己荒诞的想法逗乐了,来人间一趟还真真地惹了一身的烟火气息,不知道师尊见着他这副模样会是什么反应。

    昨夜在他的法术消失之前,师尊给了他回应:“梨小妖,别吵,你师尊我要休息!”

    是师尊本尊没错了,从声音来判断,师尊好得很,就是睡觉被扰,情绪不太好,师尊可是有起床气的啊!他讪讪地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师尊没事就好。

    正因如此他今日心情不错,还打趣起自己来,老母亲?!

    不对,这不是重点啊。

    他掩住了嘴角的笑意,加大了音量继续唤到:“连清?连公子!”

    “嗯、啊?”

    见连清终于回过神了,他道:“这红烧排骨不错。”

    连清的目光就随着他夹肉的动作落到了他的碗里。

    “……”不是夹给他的?!

    黎梨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真的好吃,你试试。”

    “嗯。”连清收回目光,夹了一块吃了起来,好像没有什么味道……

    两人一顿饭下来再也没有其他的交流,可能是因为食不言?

    午饭后连清要去太守府交接,叫了黎梨一同前往。

    走在路上时连清突然道:“我与安之算是青梅竹马,还私定了终身。”

    连清突如其来的话把黎梨听懵了,他没想到连清会突然和他说这些,或许有些事情藏在心里太久需要拿出来透透气,也让自己透透气,而有一个可以倾听的朋友便是打开了一扇窗。

    “嗯。”他应声之后就静静地听着。

    两人走得不急不缓,连清把过往缓缓道来。

    他喜欢夏安之,但大哥的死让他胆怯了……

    他发现嫂子留的那封信追出去时,已经晚了,他没能做到答应大哥的事,照顾好嫂子。

    追悔已无意义,连家还有父亲、母亲,还有慕璇,他得护着。

    大哥的事让他明白了他上战场,生死不由己,他不上战场,亦然。因为景阳帝已经容不下日益强大的连家,但连家已经和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不可能能安然无恙地抽身。

    最重要的是,连锋在官场为清塑朝廷奋斗了一辈子,临了临了让他就这样放手,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连彻的死让他心生动摇,有些东西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

    所以连清只能拖着,他的玩世不恭、连慕璇的资质平庸不过是为了让景阳帝认为连家后继无人,成不了气候而装出来的假象。

    他把慕璇带得很好,像大哥一样优秀,只是慕璇学会了掩饰锋芒。

    但尽管如此,连家还是几次陷入危机,在父亲和他的力挽狂澜之下才得以保全,连锋扰乱朝纲?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中州的朝纲早就乱了。

    景阳帝的做法让他怀疑大哥的死没有那么简单,他要亲自去北疆看看。想去北疆这件事是他太冒进了,已经让景阳帝生疑。

    好在五年前李玖回朝时当着景阳帝的面对他说:“崇拜我?想去北疆上阵杀敌?就凭你这副贪图享乐、贪生怕死的样子?军功可不是你想建就能建的,封侯拜相、名垂青史与你这般纨绔可没有关系!”

    他对李玖是真的崇拜,除去大哥与李玖之间的那层关系,他依旧欣赏李玖这个人。李玖的一席话可谓是完全把他想去北疆的目的带偏了,不过是一个只会说大话,却还妄想建军功谋封赏的浪荡公子。他不知道李玖是看出了什么,但李玖是在帮他,这毋庸置疑,所以他很感激。

    后来他作死作活要去北疆时,景阳帝都只认为是闹剧,不过当成一个笑话在朝堂上向父亲提起,因为景阳帝相信李玖所说的话。

    他不知道去北疆会面对什么样的真相,他只知道去或者留,都是一场赌博,而赌注是他的性命。

    他可以赌自己命,却不能赌安之的人生、安之的命。安之始终牵挂于他,若他一去不回,安之该如何?

    相伴一辈子的承诺,终究只是年少时的妄言。

    久久的沉默之后,连清问:“黎梨,你能理解的吧?”

    见黎梨顿了一会儿,他笑道:“哎,我问你这个干嘛,想来你也没有喜欢过姑娘,看话本什么的可不算。”

    纸上得来终觉浅。

    黎梨:“我能理解你的选择,但这并不代表我赞同你的选择。”

    他的确没有喜欢过谁,但在他看来,连清不该选择用这种方式强行去结束与长宁公主的感情。

    若是真的喜欢,怎么可能会因为漏洞百出的疏远就放弃呢?连清没有断干净,这样矛盾着对于两人来说都是一种折磨。若是如此,不如大大方方地去喜欢,珍惜能在一起的时间,更何况连清的这场赌注又不是必输无疑。

    这不是说要连清用长宁公主的未来去赌,而是连清应该拿出一种态度来,而不是直接选择后退、选择放弃。

    “你以为这样,便是对长宁公主好了?”

    很多时候,我们的选择不过是“我以为。”

    “我的意思是……”黎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语言好像有些过激了,感情这种事,他不该干涉太多的。

    他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差异,他的这些想法与话本无关,像是他自己流露出的情感。

    连清说没有亲身经历过便不会懂,他确确实实没有喜欢过谁。且不说云涧几乎没有出现过女子,就他而言也从来没想过会喜欢上谁。他没什么追求,一天天吃喝玩乐,再逗逗师尊就很好了。

    可他懂,或许是因为经历了暮晨与朝思的爱而不得,或许……

    “梨啊,谢谢你,我明白了。”连清有些激动,给了黎梨一个大大的拥抱,接着就往太守府跑去。

    黎梨在风中凌乱,他说了什么?连清又明白了什么?!

    连清算是自己把黎梨抛下了,一心只想着见到夏安之。

    他想明白了,与其像这样别别扭扭的两个人都不好过,还不如勇敢的去面对,至少要为了这份喜欢去尽力一博。

    他的命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安之!”他远远地就看见了站在太守府门前的女子,华绸锦衣,金冠银钿,明艳而不俗,他金枝玉叶的公主殿下,纵使在世人眼中娇纵任性,却始终是他眼里的白月光,心口的朱砂痣。

    他愿意宠着。

    那时盛夏的风没有带着荷花的清香,但两人眼神交汇的那一刻,眉眼间的笑意与初见时无异,荷香便越过岁月,从眼睛里溢了出来。

    夏安之笑着朝连清跑去,扑进了他的怀里,她抬眸道:“你来了。”

    她一直在等。

    她何尝不知连清疏远的原因,只是若她说她想和他一起承担,连清必然不会同意,所以她只能暗暗地帮助他。

    对于妃子而言皇帝的宠爱靠不住,但对于她来说景阳帝的宠爱的确能让她帮连清解决很多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