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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元佳节,君主府中早早就挂起了红灯笼,夜白早早穿起了大红的盛装,裹着大氅在府中溜达,不得不说,章太傅不愧是三朝元老,办事就是效率高,整个公主府中比平日里不知热闹喜庆了多少倍。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扫去,夜白脚上蹬着暖和的鹿皮短靴,噔噔噔的在府中跑来跑去,看着那一排排的红灯笼,心中不由觉得欢喜。

    这是在来到古代之后过得第一个节日,夜白自然是好奇不已。凤歇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夜白一个人倒也乐的自在,但章太傅让夜白在晚宴之前不能出府,在府中逛得累了,夜白坐在回廊的长椅上,看着院中忙碌着不知会场的人群,要宴饮群臣的原因,所以这次宴会格外隆重,府中上上下下皆是忙的找不着北,反而只有夜白这一位宴会的正主儿清闲无比,见众人皆是忙碌的顾不得搭理自己,夜白也不想给诸人添麻烦,便独自一人,晃晃悠悠,溜达到了听梅苑,上次系在树上的丝带还在,只不过略显冷寂。

    梅苑偏僻,少有人来,今日府中人接聚在前院,此刻这里更是一片冷寂,偌大的院中无一个身影。幸而今日日光大好,晒晒太阳,这冬季也不显得寒冷,想了想,夜白进屋拖了把软榻出来,安置在梅树下,惬意的躺了下来,闭上眼睛,享受这来到古代的难得的安静时光。

    自穿越过来,一直劳累,一直被凤歇逼着学这学那,竟是无一日能有这样的闲暇,也不甚想起从前诸事,此刻万籁俱寂,脑海中却是不再平静,想起穿越之前的生活,真真是恍如隔世,以至于临死前一刻那刻骨铭心的伤痛,那以为永远都忘不掉的人,那段经历,此刻想起,却仿佛一个旁观者,在翻阅着别人的故事,直到曲终,人散。心中也只是叹一声惋惜。

    现在想想,在那个世界,似乎唯一的联系,就只有那一个人,从小父母早亡的她,亲情早已淡忘,辗转几个城市,也没什么朋友,直到遇到那个人,便认定了他,投入所有感情,可结果呢,还不是被他背叛,甚至于,被他亲手推向死亡。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利益”二字。

    直至回忆到最后一刻,落入河水中,冰冷的河水涌入胸腔肺部的时候,夜白的心中突然涌入了无限的冷意,猛地睁开眼睛,夜白挣扎着从榻上坐起,这才发现,不过是一阵冷风吹过,梅树上落雪飘落在胸膛上,渗出凉意,长呼出一口气,夜白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紧抓着榻沿,白皙的手指隐隐爆出青筋,夜白咧咧嘴,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原来,虽说是觉得已经是前尘往事,这种死亡与背叛的感觉,却还是如此的刻骨铭心麽。

    怔怔了好一会,夜白才缓过神来,准备起身离开这里,刚站起来,眼前一抹青色晃过,夜白脑海中一晃,便知道这是谁了,当即大叫:“谢景安你给我站住!”

    那人影闻言顿了一下,仍是没听见似的往前冲,夜白大怒,复又喊了一遍:“你不站住,今天本郡主要你好看!!”

    那人影脚下一个趔趄,终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住了脚步。

    见他停住,夜白心中哼哼,还是郡主的名头好用,每次见了我就跟瘟疫一样避之不及,今天还不是栽在我手里了。

    谢景安此时虽是住了脚,内心却是悲愤无比啊,自己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不想碰到这位,都快憋屈死了,好不容易府中有了大事,大家都在前院,自己才敢出房门活动活动,没成想,就这么偏僻的地方,还是遇到了这位煞星。

    见谢景安半天没动,夜白不爽了,故意冷哼一声,说:“谢景安,见了本郡主,为何不前来拜见,反倒要逃走啊!”

    谢景安心里咯噔一声,完了,今天是躲不过了,但临死前还是要挣扎一下的,想到这里,他终于一咬牙,转过身来,走到夜白面前,一揖手,说:“郡主见谅,在下见郡主在闭目养神,便不好前来打搅,是以才疾步而走,怕打搅郡主休息。”

    此时夜白才看清了谢景安的模样,清秀白净,一副儒生打扮,倒也是气质儒雅,只是,那见到自己的表情,怎么感觉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儿。嘴上却是编起瞎话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恩......由此可见,人不可貌相,男人就没一个不说瞎话的主儿,夜白在心里腹诽。

    “谢安景,我有那么可怕吗?”夜白凑上前来,直直的盯着谢安景的眼睛。

    “没。。。没有。。。”谢安景似乎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低下头,诺诺道:“郡主说笑了,安景不敢。”

    “不敢?”夜白挑眉:“我记得上次有人见到我拔腿就跑。。。难道不是你谢大公子吗?”

    谢安景闻言,面色霎时苍白了几分,张张口,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没有开口。

    旁边却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郡主殿下,您就别吓唬谢公子了,看看谢公子脸都白了。”转过头,是个穿着绿裙的娇俏小丫鬟。此时在不远处笑意盈盈的看着僵持的两人。

    “阿绿,你到底是哪头的啊,你的主子可是我。”夜白不满的瞪着那个叫阿绿的小丫鬟。

    “郡主还是等会再抱怨吧,章太傅刚才就来了,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郡主,阿碧姐姐可急坏了,让我来找郡主回去呢。”阿绿抿嘴一笑,说到。

    这几日的相处,府中诸人皆都知道华阳郡主楚夜白自从落水之后性情大变,不仅和善可亲,对待下人更是极好。尤其是贴身服侍夜白的两个小丫鬟,大一些的叫阿碧,沉稳细致,性格温顺,小一些的阿绿则是小姑娘心性,与夜白倒是一样的爱玩闹。

    这书呆子谢安景素来孤僻,不爱与府中之人交往,故而并未听说此事,此时见两人旁若无人的嬉闹,更是瞪大了眼睛,有如见了鬼一般。

    夜白见他惊讶的表情,心中好笑,道:“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我要走了。”

    阿绿见她过来,怕她滑倒,忙上前扶住她,道:“郡主下次可不能胡闹,凤歇公子出门的时候特意叮嘱过我和阿碧姐姐要盯着郡主,若是出了岔子,凤歇公子可要责怪我们了。”

    “哎呀,知道了。”夜白皱皱眉,凤歇怎得这几日老是出门,今日大宴,怎么也不在府中。难道又去和那个流光约会了?

    “郡主可别不爱听,上次您私自跑出府,凤歇公子回来可是生了好大的气,还不是怕您一个人在外面有危险。。。”

    两人边说边走,到了院门口,夜白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谢安景竟然还站在原地,他本就是个羸弱书生,此时孤立雪中,竟有了一丝萧瑟之感,停下脚步,夜白突然开口道:“谢安景,今晚我要出门赏灯,想出府的话就一起吧。”其实只是心头突然涌上的一丝怜悯,想起府中诸人未经主人允许是不得出门的,这谢安景并不象个下人的样子,他为何在郡主府中,夜白也不知道,但这样的人若是局限于府内,实在是可惜。

    谢安景本来神行恍惚,猛然听见这一句话,诧异的抬头看向院门口,然而那女子已然抬步离开,只依稀看见飘过的裙脚。

    一路过来,果然花园水榭中多了三三两两的生人,大都是着官服的官员,章太傅知晓夜白晚上心系灯会,也是为了让诸位远道而来的各县官员留出一些陪伴家人赏灯的时间,特意将宴会提前到了中午。此刻院中那些人,想必是已经到来的各位官员。

    前院里,此刻正人声鼎沸,章太傅正与几位官员谈笑,见到夜白过来,上前拱手道:“郡主。”身旁几人也连忙行礼。

    已近正午,章太傅便提醒夜白准备开宴,看到章太傅老是往自己身边瞅,笑笑说到:“章太傅不用担心,凤歇今日有事出门,夜白已将宴会流程事宜牢记,不会出岔子的。”其实只是吃顿饭而已,顺便说些国泰明安的场面话,凤歇前几日教的夜白都牢记在心,再者各位官员第一次面见郡主都很紧张,倒也显得夜白从容不迫。

    吃完饭,夜白便早早回房,准备睡个回笼觉,晚上有精神出门,近日总觉得深思困倦,中午总要睡一会才有精神。

    阿绿看她吃完饭便往房中跑,笑道:“郡主可真是会偷懒,这下章太傅又要忙了。”

    夜白笑道:“你这丫头,净会取笑我的,我要是不睡,晚上看谁带你出去看花灯。”

    “郡主是太会惯着阿绿了,从前她可是不会这样说话的。”阿碧说话向来温和,此时见两人说笑,也笑着说道。

    “就是,阿绿要是向阿碧一样温柔懂事,那可就好了,”夜白挑挑眉,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