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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吃的索然无味,凤歇向来话少,不知怎的,岚浮几日话也不多,气氛一时淡然。加之寺中斋饭本就清单,夜白吃的并不可口。

    气氛诡异,几人吃了饭便回房休憩,夜白下午睡的香甜,一时也睡不着,打发了阿绿先上床睡觉,自己趴在桌前,就着烛火看着上面放着的一本经文。

    古代的汉字,与现代差别甚大,好在来南国时被发现逼着学了不少的字,磕磕绊绊,倒也能看懂不少,桌上的白烛静静的燃着,偶尔哔哔啵啵爆出一些烛花,窗外是纷纷扬扬的大雪,在薄薄的窗户外飘飘扬扬。

    满室的烛光,透过纸窗,印在满地白雪之上,也透过里间挂着的竹帘,渗出丝丝光辉,映在外间的地板上。

    万籁俱寂,只有窗外白雪落地的声音。夜白就着烛火,一只手撑住额头,脑袋微微偏着,静静的看着那朴素简白的佛经,她从未想过有一日,也会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方,在这样安静的雪夜,平静的读着一本佛经。

    一页页泛黄的纸张翻过,白烛也尽心尽力的燃烧,夜白纤细修长的手指缓缓翻过一页,已经到了最后一页,这一页却没有经文,只简简单单写着两行整齐的大字:

    ‘解脱门开谁肯入,

    浮生梦觉自知归。’

    先前看过的经文已经逐渐消散在脑海中,只余下面前的这两行大字,夜白怔怔看着面前的两行瘦金小楷,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慧能大师说的对,夜白佛缘至深,乃他生平仅见,个中缘由,夜白最是知晓不过。

    经历过生死,经历过两世,夜白对于生命的理解,远非他人能比,此时看这佛经,却是领悟颇深,直至这最后一页,轻轻浅浅的两行小字,却如一顶大锤,重重敲在夜白心头。

    浮生一梦无人知,解脱门开邀人归,如果真的可以解脱。。。

    如果真的可以解脱。。。

    夜白紧闭的眼睛突然张开,握紧拳头,目中蹦出光芒,就算可以解脱,那我也不愿,青灯古佛,非我所愿,就算世间苦海煎熬,那也是我该去走的道路。

    良久,夜白微微叹息一声,修长的手指拂过书页,合上了经书。

    夜已深,白烛静静燃烧,已然融化了大半,夜白怔怔的看着燃烧的烛火,满屋寂静。阿绿已经睡着,轻轻浅浅的呼吸着,夜白看了看那隔开里外间的竹帘,珠帘外一片寂静,也听不到帘外人的呼吸。

    夜白一只手撑住脑袋,看了看沉沉睡着的阿绿,又偏着头看着那竹帘,想了想,轻轻开口,小心翼翼问道:“凤歇,你睡着了吗?”

    说完,又偏头看看睡着的阿绿,见她并无反应,心中松口气,竖起耳朵想听帘外的动静。

    果然,顿了顿,帘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嗯。”

    夜白嘴角弯起来,露出笑意,盯着竹帘,仿佛能看见外面静静的闭着眼睛的凤歇。垂下眼眸,夜白闷闷的道:“我睡不着,你呢?”

    烛火爆出一朵小小的火花,却并没有人答话,屋中一片安静,夜白依旧拖着腮,看着竹帘,果然,良久,外面传来凤歇有些低沉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夜轻轻响起:“郡主在想些什么?”

    “那你呢,”听到他回答,夜白眼睛亮了起来,语气也欢快不少,她扬起眉毛,睁大眼睛努力看向竹帘,问道:“凤歇,你这么晚不睡,又在想些什么?”

    外屋的长塌上,凤歇缓缓的睁开眼睛,看向那渗出烛光的竹帘,听到里面少女有些雀跃的语调,不由自主的,嘴角噙上了一抹笑意,那个女子,此时面上一定带着期盼的笑容。

    凤歇目中映着烛火,逐渐带上了些许暖意,缓缓的,他道:“我在想,郡主为何这么晚还没睡。”

    帘内,夜白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样胡搅蛮缠的话语,凤歇以前从未说过,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忙捂住嘴,小心翼翼看向阿绿方向,见她毫无反应,方才放下心来,松开了手。

    “天气寒冷,郡主要穿的暖和些。”凤歇的声音从帘外传来。

    “嗯,我知道,”夜白偏起头,想了想,道:“凤歇,方才我在想以前的事情。”

    “郡主想起以前的事了?”出乎意料,帘外的声音此时却回答的迅速。

    “没有,”夜白连忙答道,顿了顿,又有些气闷的道:“凤歇,从落入冰河醒来之后,我做过一场梦。”

    帘外一片寂静,无人搭话,夜白垂下眉,咬咬牙,继续道:“我梦见。。。我梦见我以前,并非是北幽的郡主,而是身处一个,与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中。”

    帘外传来凤歇的声音,却听不出来悲喜:“所以呢。”

    “所以,”夜白看向帘外,似乎想要看清凤歇的神情,然而竹帘在烛火光辉之下清晰异常,却看不清那边隐匿在黑暗中的人。夜白目中忽然染上了一声迷惘与悲伤:“凤歇,如果我并非是以前的那个郡主。。。”

    “郡主,”凤歇的声音忽然想起,虽然很轻,在这寂静的夜中却异常的清晰:“郡主就是郡主。。。您也说了,那只是一个梦。”

    “可是。。。”夜白眉头蹙起,却不知该怎么说,要如何说,那并非一场梦,自己并非华阳郡主,这个世界,并非是她的世界。

    “郡主,”帘外传来凤歇的声音,似乎带有一丝叹息,道:“郡主可知,从您七岁时我便陪在您身边,如今,已有十年。这么多年朝夕相伴,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郡主。”

    “那。。。”夜白心头紧了紧,喉咙发涩,说不出来话。

    “郡主自醒来,我便意识到,您与以前大不相同。”凤歇闭上眼睛,看不出目中深意。良久,才终于缓缓开口:“只是不一样,那又如何,只要我不说,无人敢来怀疑。郡主只是失忆而已,至于其他,非我能及,郡主,还是郡主。”

    闻言,夜白怔住,竟然,早就知道了吗。

    良久,夜白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面露苦涩:“凤歇,你不恨我吗。。。你与华阳,毕竟相伴十年之久。”

    相伴十年,凤歇嘴角露出冷笑,恍然想起那个少女永远高高在上的冷漠与骄纵,道:“不过是相护借力罢了,北幽帝都虎狼之地,无人不狡诈算计,哪里来的单纯相伴,只不过各取所需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