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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场戏开始。

    傅研生从门口飞奔至床前,面色严峻,气息还很仓促:“病人现在怎么样了?”

    “情况不好,已经除颤五次,心跳还是没有恢复。”同学A答道。

    “让我来按,”他挤到病床前,“准备注射肾上腺素。”

    同学B拿起一支针管:“1毫克注射完毕。”

    “气血分析如何?”

    “PH6.92,乳酸15,氧分压70毫米汞柱。”

    “注射碳酸氢钠,”傅研生在做胸外按压,一边命令道,“再推第二支肾上腺素。”

    “20、21、22……”他在嘴里默数着,伴随着身体的起伏,目光以极其默契的频率看向监护仪,以保证每次按压都是有效的。

    这场戏一共准备了两台相机,一台拍远景,病床上的假人被同学们围住;一台专门对准傅研生。他的脸色始终凝重,却无丝毫慌乱,每次按压每次抬头,说的每句台词都流畅自然——仿佛不是表演,而是他与生俱来的反应。

    “病人心跳恢复了!”

    傅研生挑眉瞥了眼,没有停下手中的按压:“继续推肾上腺素。”

    “有了!脉搏有了!”“自主心率恢复了!”“瞳孔缩了,有对光反应了!”……同学们接二连三地传出喜讯。

    “卡——”唐祁镇在镜头前激动地喊出声,第一场戏结束。

    “太厉害了,一条过!”谷学浩赶紧冲过来道喜,“学长你真棒,一个王者把我们青铜全带飞了!”

    “是啊,跟着学长的节奏不知不觉就被代入其中了。”演护士的男生喘了口气,“感觉自己真的在抢救病人。”

    就连老师也忍不住夸赞:“不错,小傅到底是我们系前三的学生。”

    他却不置可否,轻轻呼了口气,松开了病床上的假人双手撑在了护栏上,后知后觉地发现肩膀有点酸。

    病人是假的,心跳监护仪是黑屏,可即使在这种完全模拟的情景下,他依旧全身心地投入了进去。

    他低头看眼了自己那双修长匀称的手,一时间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四年前第一次进ICU的时候。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牵女孩的手,也是最后一次。

    而以后,这双手还会送走其他生灵,也会救下无数生命。

    “学长?”唐祁镇见他杵在那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你怎么了?”

    “嗯?”他这才回神,扭头瞥了眼,收起茫然的神色,不苟言笑道,“没事。”

    唐祁镇见他额头都冒细汗了,掏了下口袋想找包纸巾,却发现没带在身上。这时邱静雅突然在后面喊道:“镇哥,你能过来一下吗?”

    “哦,”他只能作罢,快步走过去,“怎么了?”

    “下一场不是运动镜头吗,”她面色有些难堪,“我们没有轨道,我力气又比较小……”

    “怕拍不稳吗?”唐祁镇走到她眼前,俯身摆弄起三脚架上的相机,“那让我来拍吧,我手劲儿应该比你大点。”

    “太好了,谢谢你!我就怕自己拍不好连累了整个组。”邱靖雅说着帮他调整相机数据。

    “要对自己有信心,我们是整体,就不要说拖累的话。”唐祁镇说到这儿突然消声,凑到她耳朵前小声道,“我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学长,这个人情欠着我都不知道怎么还。而且他今天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不知道该怎么哄他。”

    偏偏两人咬耳朵的时候被傅研生看到了,见他们凑在相机前有说有笑,才彻底把他从回忆拉到了现实中。

    他咬了咬牙,抬手解掉了两粒扣子,从包前翻出一包湿巾纸把汗擦掉。他今天穿了件墨绿色的衬衫,刚才五分钟的抢救戏,就已经让他的后背湿了一片。好在外面还套着件白大褂,看不出来。

    “你们两讲完了没有?”又等了一分钟,傅研生终于不耐烦。

    “好了!”唐祁镇赶紧转身,“让学长久等了,抱歉。”

    傅研生依旧冷着脸:“是去培训中心的办公室对吧?跟我来。”

    “谢谢学长。”他道了声谢,还不忘转头吩咐,“耗子,你帮邱静雅搬下三角架。”

    三四人把设备挪到了办公室,傅研生已经坐在椅子上等着了。

    “哎呀——”正装着相机,女生突然细细地喊了声。

    “怎么了?”唐祁镇赶紧拨开人群上前查看。

    “没事…”她低头搓着手指,“就是不小心被固定夹划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