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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同尘走出楼区,他掏出手机,要助理联系洛城的市政部门,建议管理一下老楼区这块的路灯建设。
    挂断电话,他坐进车里,燃了一支烟,车窗打开,夜晚秋风泛凉,将灰白色烟雾吹散。
    陆同尘想,他似乎还从未如此关心过一个人,许是这小孩太可怜,又许是见过她从前明媚灿烂的样子,才会觉得,惋然与怜惜。
    国庆与中秋的假学校只放五天,沈蔻仍是觉得漫长,她实在不愿待在这个让她有寄人篱下的、愧疚感的地方。
    无时无刻不提醒着她,自己所背负着的沉重的山岩。因此,她只能变得更加乖巧,去尽力弥补偿还。
    舅妈自然也不会放过她这个免费的劳动力,硬是指使着她将这个略显老态的房屋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
    夜晚临近一点,沈蔻仍踏着板凳,手撑着灶台,用抹布擦拭着上面抽油烟机的叶片。
    舅舅从外地回来,此时到家,瞅见厨房里的白炽灯光和沈蔻忙活的身影,一下子愣住,他瞅一眼墙壁上的钟,心窝里的火瞬间就起来了。
    他快步走过去,沉着脸将沈蔻从板凳上拽下来,丢开她手上抹布,催促她去洗澡睡觉。
    沈蔻本想开口解释,却被一眼瞪了回去,她只好听话地解开围裙去洗漱。
    待她洗完出来,经过主卧室门口,里面压抑的激吵声传来——
    “人家孩子好不容易休息几天,回家就被你使唤来使唤去?”
    “她还欠着我们家钱,做点事怎么了?”
    “钱是我主张借的,蔻蔻家出事,我亲妹妹还躺在医院里,我难道坐视不管吗?”
    “你还知道是你借的钱啊!从前的工作丢了,又把媛媛读书的钱借出去,你让媛媛在国外怎么办!”
    ……
    眼神几下闪烁,里面的光彻底黯淡下去,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只觉得疲累至极,无力地往漆黑的窗外瞧上一眼,推开自己的房门进去。
    她无所谓受不受委屈,只想尽力将生活过得平淡,以缓和这些无形重压,奈何一个偏要刁难,一个偏要维护。
    好不容易捱到假期结束回到学校,沈蔻才能短促地喘上一口气。
    班上换了座位后,左边坐的周锐,他除了老师上课会来听一听,其余的时间都扎在学校的音乐房里练琴;前桌是班上的语文课代表,叫陈语生,自她帮着她收发了几次作业,两人也就亲密起来。
    周末学校休息,沈蔻在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找了兼职。
    主管虽对她一副不怎么做过事的样子不太满意,可无奈店里实在缺人,考虑再三也就同意了。
    这日,沈蔻趁着课间和陈语生一起上厕所的空档问她学校住宿的价格。
    “好像是一学期五百。”陈语生拧开水龙头,转头问她“你要住宿?”
    沈蔻点头。
    她在西餐厅兼职了一个月,再加上从前剩下的零花钱,这学期剩下的两月想要在校住读,伙食费与住宿费应该是够了。
    陈语生也知道一些沈蔻家中的事,见她情绪低沉,将**的手往她肩上一箍,“住学校好,多清净啊!”
    沈蔻立马躲开,笑着推她的手“别用湿手碰我衣服啊!”
    下午,从班主任那拿了住宿申请表填完,却在最后一行家长签字上犯了难。
    舅舅国庆之后便又外出打工,春节前都不会再回洛城;舅妈……沈蔻呼出一口气,她还没有送上门找骂的自虐倾向。
    纠结间,她掏出手机,在微信通讯录里找到陆同尘的名字,他的头像是一张国外风景照,云海雪山下是深沉的褐色湖水。
    她盯着看了许久,手指悬于他名字上方,轻点进去,弹出对话框。
    沈蔻不由屏息,像是小学生给老师写请示信一般,遣词造句谨慎且板正。
    犹豫许久,又怕太长的对话让他反感,最后删减成短短一句——
    “陆先生,我想以后在学校住读,如果您同意的话,可以麻烦您签一下字吗?”
    检查几番,闭眼按下“发送”的瞬间,心脏紧张地扑通直跳。
    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等待回复,可对方似乎并没有看到消息,简洁的对话框上只有她那孤零零的两行话,显得单薄且微弱。
    沈蔻哀怨地叹了口气,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沈蔻!”
    泛冷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
    沈蔻一吓,匆忙将手机塞入抽屉站起身,只见数学老师拿着三角尺敲敲黑板,声音雄浑
    “头埋下面干什么?上来写题!”
    沈蔻心中叫苦,赶紧低头瞥一眼方才用荧光笔划出的重点公式,以求能抱个佛脚。
    她思绪飘飘,将答案算出写在黑板上时,数学老师的脸色才缓和了些,一副“算你过关”的神情。
    回到座位,她擦了擦手心浸出的薄汗,往抽屉里摸索刚刚胡乱塞入的手机。
    带着隐隐期待点开对话框,对方仍旧没有回话。
    沈蔻眉头微动,有些丧气地将手机放回,这才乖乖拿上笔开始认真听课。
    一连几日,只要手机略有振动,她一定要立马打开查看,可每次都是失望收场。